第8章
從“雲山山貨”出來，陳天宇回頭看了一眼那塊氣派的招牌，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冷笑。
吳青山生性多疑，爲人暴躁；趙國棟老奸巨猾，內心陰狠。
他剛才那番看似無心，實則精心設計的挑撥，就像在幹柴上扔下了一顆火星，足夠那對狗男女內鬥上一陣子了。
他沒打算立刻就將他們置於死地。
貓捉老鼠，最好的玩法是慢慢地玩，讓他們在恐懼和猜忌中，一點點走向崩潰。
不過眼下，當務之急還是賣掉這批鬆茸。
陳天宇扛着麻袋，在鎮上轉了一圈，問了幾家山貨店，給出的價格都低得離譜，顯然是看他穿着樸素，像個不懂行情的鄉下人，想趁機壓價。
他心中冷哼一聲，也不跟他們多費口舌，直接騎上他的破舊三輪車，朝着一個新方向駛去。
火頭鎮西街，有一家兩層樓的酒樓，紅磚青瓦，門前掛着兩個大紅燈籠，招牌上龍飛鳳舞地寫着四個大字——“花開富貴”。
這是他名義上的大姨子，楊婉清的親姐姐楊慧芳和姐夫鄭文遠開的酒樓。
陳天宇記得，以前自己還傻着的時候，跟着楊婉清來過一次。
當時楊慧芳雖然也有些嫌棄陳天宇癡傻，但看在楊婉清的面子上，還算客氣。
如今自己“恢復正常”，又是來談生意，想必多少會給點情面，不至於像外人那樣坑他。
他將三輪車停在門口，扛着鬆茸走了進去。
此時正值飯點，酒樓裏客人不多，只有零星幾桌。
一個穿着白色廚師服，身材微胖的中年男人正靠在櫃台邊，一邊剔牙一邊和穿着旗袍、風韻猶存的老板娘楊慧芳說着話。
那男人，正是他的姐夫，鄭文遠。
“慧芳姐，姐夫。”陳天宇走上前，客氣地打了聲招呼。
楊慧芳和鄭文遠聞聲看來，見到是他，臉上都露出一絲驚訝。
“天宇？你怎麼來了？”楊慧芳上下打量着他，眼神裏帶着幾分審視和疏離。
她知道，妹妹婉清被她那混蛋丈夫丟給了村裏一個傻子，想必就是眼前這人了。
看他穿着一身洗得發白的舊衣服，腳上還沾着泥，楊慧芳的眉頭不易察覺地皺了一下。
“我......我從山裏采了些好東西，想問問姐夫的店裏收不收。”陳天宇說着，將麻袋放在地上，解開口子。
一股濃鬱獨特的菌香瞬間飄散開來。
鄭文遠本來一臉愛答不理，聞到這股香味，眼睛頓時一亮。
他走上前，從麻袋裏拿起一根最大的鬆茸，放在鼻子下聞了聞，又用指甲掐了一下菌柄，臉上露出幾分驚異。
“嘿，這鬆茸的品相還真不賴！”鄭文遠嘖嘖稱奇，“個頭大，菌身也緊實，是頂級的貨色。”
陳天宇心中一喜，以爲有戲，連忙說道：“姐夫要是覺得行，價格上......”
“行了行了。”鄭文遠不耐煩地擺了擺手，打斷了他的話，將鬆茸扔回麻袋，又恢復了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態，用一種施舍般的口吻說道：“看在你是婉清家親戚的份上，這樣吧，這一袋子，我給你五百塊，你放下趕緊走吧，別耽誤我做生意。”
五百塊？
陳天宇的臉瞬間沉了下來。
這一麻袋近二十斤的頂級野生鬆茸，拿到市面上，就算被販子層層盤剝，至少也能賣個幾千塊。
這鄭文遠倒好，張口就給五百，這哪是買賣，分明就是打發叫花子！
他心中的那點親戚情分，瞬間被這冰冷的現實擊得粉碎。
“姐夫，這價格是不是......”
“怎麼？嫌少？”鄭文遠眼睛一瞪，抱着胳膊冷笑道，“小子，你也不出去打聽打聽，現在山貨是什麼行情？我這還是看在慧芳的面子上，才照顧你生意。換了別人，三百塊我都嫌多！愛賣不賣，不賣趕緊拿走！”
世態炎涼，人心刻薄。
陳天宇算是徹底看清了這對夫妻的嘴臉。
他將目光投向楊慧芳，希望她能說句公道話。
楊慧芳卻避開了他的眼神，臉上掛着虛僞的笑容，打着圓場：“哎呀天宇，現在生意不好做嘛。大家都是親戚，互相幫襯一下。你就聽你姐夫的，五百塊不少了，夠你和婉清吃用一陣子了。”
好一個“互相幫襯”！
陳天宇心中怒極反笑。
他算是明白了，這對夫妻壓根就沒把他當親戚，只是把他當成一個可以隨意欺壓占便宜的傻子！
他懶得再跟他們廢話，彎腰就要扛起麻袋走人。
道不同不相爲謀，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
然而，就在這時！
“哎喲......我的......我的胸口......”
酒樓角落裏的一張桌子上，一位頭發花白、看起來頗有身份的老伯，突然臉色煞白，捂着胸口痛苦地呻吟起來，手裏的茶杯“哐當”一聲摔在地上，碎了一地。
“周老伯！您怎麼了！”同桌的一個年輕人見狀，大驚失色。
“快！快叫救護車！”
“爸！爸您別嚇我啊！”一個穿着職業套裝的年輕女子更是嚇得花容失色，撲到老伯身邊，哭喊起來。
酒樓裏瞬間亂成了一鍋粥！
鄭文遠和楊慧芳的臉色也“唰”地一下變了。
在自家店裏吃出問題，這要是傳出去，他們的生意還做不做了！
“快！打120！”楊慧芳尖聲叫道，聲音裏充滿了驚慌。
鄭文遠手忙腳亂地掏出手機，一邊撥號一邊沖外面喊：“誰有車！誰有車！趕緊送周老伯去醫院！車費我出！”
可一時間兵荒馬亂，哪有那麼快找到車？
眼看着那位周老伯的呼吸越來越微弱，臉色由白轉青，眼看就要不行了。
楊慧芳嚇得腿都軟了，扶着櫃台，喃喃自語：“完了......完了......這下死定了......”
就在所有人都束手無策，陷入絕望之際。
一個沉穩而有力的聲音，在嘈雜的酒樓中清晰地響起。
“都讓開！”
衆人循聲望去，只見那個剛剛被他們百般羞辱、準備扛着麻袋離開的鄉下青年，不知何時已經走到了人群中央。
他蹲下身，目光銳利地掃了一眼周老伯的情況，然後頭也不抬地說道：
“閃開，我來看看。”
一瞬間，整個酒樓都安靜了下來。
所有人都用一種看瘋子般的眼神看着陳天宇。
鄭文遠和楊慧芳更是目瞪口呆，這傻子，瘋了嗎？
這可是人命關天的大事，他一個鄉下來的傻小子，能看什麼？他懂什麼？
這是嫌他們家的麻煩還不夠大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