匕首的溫度似一條吐着信子的毒蛇,冰得黎昭的脖子泛起了雞皮疙瘩。
“嗯?”裴敘還在等她的回復。
“當然選殿下!”黎昭冒着被雷劈的風險,昧着良心回道。
……
半個時辰後,裴敘嘴角噙着抹淡笑,離開了臥房。如果有人仔細看,就能發現他的唇角有殘餘的女子口脂。
裴敘本就樣貌極佳,但大多時間都冷着張臉,那抹口脂恰恰沖淡了他周身冷淡的氣息,襯得他整個人更爲瑰麗精致。可惜,沒有人敢冒着大不韙抬頭去看太子殿下此時的尊容。
侍女們低頭走進臥房,收拾餐桌。
那位被太子殿下帶來的姑娘正蜷在床榻上,或輕或重地抽泣。
看來是真的被嚇得不輕。
她們不敢議論什麼,一言不發地收拾好餐桌,然後輕輕地關上臥房的門離開。
到了後面,黎昭哭累了,就愣愣地盯着頭頂帷幔的花紋發呆。
她出不去,房間裏也只有她,沒有可以講話的。
十分無聊。
等黎昭數了第十八遍有幾個花紋的時候,臥房的門終於開了。
黎昭揉了揉腫脹的眼睛,坐起身看向門口。
是城主和他的夫人。
“我叫傅止,是雲木城的城主。這是我的夫人,李知雲。”傅止開門見山地介紹道。
“呃,我叫黎昭?”雖然黎昭不明白他們夫妻二人爲什麼專門來她這裏做自我介紹。但是出於禮貌,黎昭也說出了自己的名字。
“妹妹,我們以後就是一家人了。”李知雲開心地握住她的手,眼神中有黎昭讀不懂的慈愛與憐惜。
被李知雲過分親密的接觸,還有奇怪的稱呼搞得一臉懵的黎昭都不知道眼神該落在哪裏了。
她一頭霧水:“什麼什麼家人,你們在說什麼?”
若不是眼前這兩人她認識,黎昭都差點以爲她又穿越了。
“太子殿下在你我之間牽線搭橋,以後,你就是我傅止的義妹了。”傅止耐心解釋。
“出門在外,有我傅止義妹的名聲在外,一般人都不會再欺負你了。”
黎昭聽了扯了扯嘴角。
會欺負她的人只有裴敘。但不用問就知道,裴敘屬於二般人的範疇裏。
“妹妹。”傅止輕輕的喚了聲。
“黎昭妹妹。”李知雲也含笑喚了聲。
雖然是裴敘的意思,但兩人也是有點真心願意將黎昭收爲義妹的。
在見黎昭第一眼,他們夫妻二人就覺得黎昭很合他們的眼緣,也願意費心思找人將她送出城。
原以爲,以後也不會再見面了。未曾想,兜兜轉轉黎昭還是被太子殿下帶回到城主府。
黎昭眨眨眼,她也不傻,能看到兩人眼裏的真心實意,嚐試開口:“哥哥?嫂嫂?”
“誒。”兩人笑着應聲。
李知雲頗爲感性,忍不住拿帕子抹眼角的淚。傅止沉穩不少,對於自己多出個便宜妹妹,十分自然地接受,下意識要學着其他兄長對待妹妹那樣抬手摸摸黎昭的頭頂。
門外一聲略帶警示的輕咳打斷了三人之間的氛圍。
那道冷冽的視線落在傅止身後,讓他臉色微僵,只能堪堪收回手。他永遠不會知道,放棄這次機會後,他再也沒能摸到妹妹的頭。
黎昭抬眸就看到站在門外的裴敘,他就靜靜佇立在那裏,背着陽光看不清他此時的表情,更不知道他究竟看了多少。
裴敘進來第一件事,就是讓傅止夫妻二人離開。
“很開心?”裴敘抬眸,見黎昭還盯着那兩人的背影,問道。
聽到裴敘問話,黎昭猶豫着點點頭,忍不住問:“殿下爲什麼要這麼做?”
“自然是借着城主妹妹的身份尋個方便,你之前不也造過假戶籍,城主妹妹的身份難道不比你那個茲縣假身份更好?”裴敘盯着她的臉倏而笑了。
方便?什麼方便?
被裴敘這樣詭異地盯着,黎昭當然了解他的德性,直覺告訴她,肯定不是好事。
“殿下……什麼意思?”黎昭強忍下心底的惴惴不安。
裴敘並沒有直面回答她,轉身吩咐外面的侍女進來。
侍女端着紙筆與印泥進來,然後將紙張鋪開。
眼尖的黎昭立刻看到紙張最右側中間兩個明晃晃的大字——婚書。
她神情微僵。
裴敘走到婚書前,屈指點在他早已籤好名字旁邊的空白處,語氣不容置喙:“籤在這裏。”
黎昭盯着婚書,腦中不合時宜地冒出一個想法,這又不是現代,沒有電子檔案記錄。
如果這玩意兒一不小心被撕了,誰知道它存在過,那到時候還算數嗎?
“黎昭,別讓孤提醒第二遍。”
黎昭連忙回過神,拿起毛筆囫圇籤下名字。
剛籤完,裴敘立刻抓住黎昭的右手,將她的拇指摁在印泥上,不等她反應,將她的拇指定定摁在她剛剛籤的名字上,留下一道鮮紅刺眼的指印。
讓黎昭始料不及,最後只能盯着婚書上的指印發呆。
籤完字畫完押,裴敘就立刻讓人把婚書收了起來,黎昭甚至都沒看清婚書上面的具體內容。
後面黎昭終於意識到,裴敘帶她來城主府的最終目的就是這個。
給她安個城主妹妹的身份,方便和他籤婚書的身份。
籤完婚書後,裴敘就要帶她離開雲木城,踏上回京的路程。
到最後,她連見傅止夫妻二人最後的機會都沒有。
黎昭:“……”她活了十幾年,從來沒想過,自己當個便宜妹妹,能這麼便宜。
和哥哥嫂嫂講話的時間連半個小時都沒有。
許是因爲黎昭之前的行爲讓裴敘有了警惕心,他帶她走前還不忘拿起匕首警告她。
嚇得黎昭連忙搖頭,向他表示自己的安穩與誠心。
黎昭原以爲之後就能安穩上路了,誰知裴敘還是有意磋磨她一頓。
整個下午走的都是水路。
黎昭哪裏敢反抗,在船上只能憋屈忍受,整個下午都是將吐不吐的狀態,到最後只能萎靡地躺在床榻上,生無可戀。
這下,她是徹底沒有了逃跑的力氣。
到了第二天,裴敘終於良心發現,開始走陸路。
不到三日的日程,他們終於到了京城。
黎昭掀開車簾,看着京城恢宏高大的城門,陷入難以言喻的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