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下次，保管好個人物品。”

江嶼辰平靜無波的話語，如同冰冷的鋼針，狠狠扎進林星語的耳膜，在她逃離實驗室的每一步都留下刺骨的回響。陸鳴那靦腆又帶着探究的笑容，在她倉惶的餘光中一閃而過，更添了幾分難堪。她知道！他果然什麼都知道！那張紙，那場混亂，她的惶恐……一切都在他冰冷的注視下無所遁形！那句“無關緊要”、“已銷毀”是赦免？還是警告她徹底閉嘴的最後通牒？

巨大的屈辱感和更深的寒意包裹着她。她像逃離瘟疫般沖出物理實驗樓，外面明媚的陽光刺得她眼睛生疼，卻絲毫驅散不了心底的冰冷。她感覺自己像個被剝光了示衆的小醜，所有的掙扎和秘密，在江嶼辰面前都顯得如此可笑和徒勞。

手機在口袋裏震動起來，像一顆隨時會引爆的炸彈。林星語的心猛地一沉，顫抖着掏出手機。

屏幕上，赫然是周倩的回復郵件。

沒有文字，只有一個地址和一個時間：

【下午三點，南門星語咖啡館，靠窗第三個卡座。一個人來。過期不候。】

冰冷的指令，帶着不容置疑的威脅。周倩甚至不屑於在郵件裏提條件，她要當面談！如同貓捉老鼠般的戲弄！

林星語看着那個地址，感覺渾身發冷。她知道，真正的審判，現在才開始。江嶼辰的“赦免”或許讓她暫時擺脫了“竊密”的指控，但周倩手中那張紙，依然是足以讓她身敗名裂、甚至可能被江嶼辰追責的致命武器！尤其是……如果江嶼辰所謂的“無關緊要”只是安撫，而那張紙上真有他不願示人的秘密呢？

恐懼如同冰冷的藤蔓，再次纏緊了她的心髒。她沒有選擇。她必須去。

下午三點十五分。林星語站在“星語”咖啡館門口，看着櫥窗上與自己名字巧合的店名，只覺得諷刺無比。她深吸一口氣，推門而入。濃鬱的咖啡香氣混合着甜點的味道撲面而來，舒緩的爵士樂流淌着，卻絲毫無法安撫她緊繃的神經。

靠窗第三個卡座。周倩已經等在那裏。她穿着一身優雅的米白色連衣裙，妝容精致，面前放着一杯拉花精美的卡布奇諾，正用小勺漫不經心地攪動着，姿態悠閒，仿佛只是在享受一個愜意的午後。

看到林星語進來，周倩抬起頭，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帶着勝利者姿態的笑容，眼神裏充滿了毫不掩飾的輕蔑和掌控一切的得意。

“坐。”她揚了揚下巴，語氣隨意，如同招呼一個無關緊要的服務生。

林星語在她對面坐下，身體僵硬，雙手放在膝蓋上，緊緊攥着帆布包的帶子，指尖因爲用力而發白。她沒有點東西，只是警惕地看着周倩。

“學妹，臉色不太好啊？”周倩輕笑一聲，端起咖啡抿了一口，拉花上的心形圖案被她破壞，“看來江學神的項目顧問，壓力不小嘛？”她刻意加重了“顧問”兩個字，充滿了譏諷。

“東西呢？”林星語不想跟她虛與委蛇，直截了當地問道，聲音因爲緊張而有些幹澀。

周倩放下咖啡杯，從旁邊精致的手包裏，慢條斯理地抽出一張折疊得整整齊齊的紙。正是那張邊緣微卷、帶着赭石顏料指印和神秘雙螺旋圖案的文件頁！她像展示戰利品一樣，用兩根手指夾着，在林星語眼前晃了晃。

“急什麼？”周倩的笑容帶着毒蛇般的惡意，“先聊聊。聊聊你是怎麼‘撿’到江學神這麼重要的內部文件的？嗯？”她身體微微前傾，壓低聲音，眼神卻銳利如刀，“或者……聊聊你借着顧問的身份，在星軌項目組裏，都看到了什麼有趣的東西？”

林星語的心沉到了谷底。周倩的目的昭然若揭！她不僅要羞辱她，更想利用她作爲“顧問”的身份，從項目組裏套取信息！這才是她真正的目標！

“我什麼也沒看到！那張紙是我不小心撿到的！我根本看不懂！”林星語急切地辯解，聲音帶着一絲顫抖。

“不小心？撿到？”周倩嗤笑一聲，仿佛聽到了天大的笑話，“林星語，別把我當傻子！論壇上可都傳遍了，你那十分鍾的‘破碎銀河’，靈感爆棚啊？怎麼那麼巧，就跟這紙上的東西有點……神似呢？”她的指尖點了點紙上那個潦草的雙螺旋圖案，眼神充滿探究和威脅。

林星語臉色煞白。周倩的聯想力太可怕了！她無法解釋！

“說吧，”周倩身體靠回椅背，姿態放鬆，眼神卻更加冰冷，“你在項目組裏，具體負責什麼？能看到什麼級別的資料？特別是……關於核心情感模型庫的架構和數據流向。”她終於拋出了真正的餌，“只要你告訴我一些……嗯，無關緊要的小細節，比如模型庫的接口調用頻率？或者某些特定情感（比如平靜）模型的觸發閾值範圍？這張廢紙，我就當沒看見，還給你。我們兩清。”

平靜？！林星語的心猛地一跳！江嶼辰剛剛才給她開放了部分情感模型庫的權限，其中就包括“平靜”！周倩怎麼會這麼精準地提到這個？是巧合？還是……

巨大的恐慌攫住了她！周倩不僅想套取信息，她想要的是項目核心的敏感數據！這已經不是簡單的威脅了，這是赤裸裸的商業間諜行爲！一旦她開口，不僅會徹底毀了自己，更可能毀了整個項目，甚至……徹底激怒江嶼辰！那個掌控一切、對“入侵”零容忍的冰山！

“不……不可能！”林星語猛地搖頭，聲音因爲恐懼和憤怒而拔高，“我籤了保密協議！我什麼都不會說的！把紙還給我！”她伸手想去搶。

周倩早有防備，手一縮，將紙片牢牢攥在手心，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只剩下冰冷的威脅：“林星語，別敬酒不吃吃罰酒！你以爲江嶼辰真看重你？他不過是利用你廉價的設計勞動力！等他榨幹你的價值，或者發現你弄丟過他的機密文件，你猜他會怎麼對你？到時候，我把這張紙往校務處或者江氏集團安保部一送……你猜，你還能不能在星海大學待下去？還能不能在這個圈子裏混？”

她的話如同毒液，精準地注入林星語最恐懼的神經。身敗名裂，前途盡毀……這些字眼像重錘砸在她心上。

“現在，”周倩的聲音如同毒蛇吐信，帶着誘哄和逼迫，“只要你幫我一個小小的忙，神不知鬼不覺。甚至不需要你說太多……”她忽然從手包裏拿出一個極其小巧、僞裝成普通U盤模樣的銀色金屬存儲設備，輕輕推到林星語面前。

“下次去實驗室，找機會把它插進你權限內能接觸到的、連接着核心模型數據流的任意一台終端接口上。只需要三秒鍾，它會自動完成數據采樣，然後你就可以拔掉。沒人會知道。”周倩的聲音壓得極低，眼神閃爍着瘋狂和貪婪，“做完這件事，這張紙歸你，我們兩清。否則……”她沒說完，但威脅的意味不言而喻。

林星語看着桌上那個小小的銀色U盤，它冰冷的外殼在咖啡館柔和的燈光下，卻反射着惡魔般的光澤。這分明是一個數據竊取器！周倩背後是誰？她想要什麼？

巨大的道德困境和恐懼如同兩座大山，將林星語死死壓住。一邊是身敗名裂的深淵，一邊是背叛項目、背叛自己良知的罪惡感。她該怎麼辦？答應？成爲周倩的幫凶？還是拒絕，賭上周倩的瘋狂和自己的未來？

她的目光死死盯着周倩手中那張紙，又看向那個惡魔般的U盤。冷汗順着額角滑落。時間仿佛凝固了，咖啡館裏舒緩的音樂變得刺耳無比。

就在這時，服務員端着一杯剛做好的拿鐵走向鄰桌。精致的拉花在杯中旋轉，是一個漂亮的樹葉圖案。服務員腳步不穩，手微微一晃“譁啦！”

幾滴滾燙的咖啡液飛濺出來，恰好落在林星語面前的桌面上，也濺了幾滴在周倩推過來的那個銀色U盤上！

“啊！對不起對不起！”服務員慌忙道歉，手忙腳亂地擦拭。

周倩臉色一變，立刻伸手抓起那個U盤，緊張地用紙巾擦拭上面的咖啡漬，嘴裏低聲咒罵着：“小心點！不長眼的東西！”

這個小小的意外，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瞬間打破了僵持的窒息感，也讓林星語從極度的恐慌中抓住了一絲喘息和思考的空隙！

就在周倩低頭緊張擦拭U盤的瞬間，林星語的目光如同閃電般掃過那張被她攥在手心、因爲擦拭動作而微微鬆開的文件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