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速寫本!

林星語那個從不離身的硬皮速寫本!

它如同一個不祥的詛咒標記,靜靜躺在逃生通道溼冷、布滿鏽跡的地面上,邊緣燒焦,沾染着暗褐色的污跡(是血?還是爆炸殘留?)。在江嶼辰手電劇烈晃動的光柱下,它顯得如此突兀,如此……詭異!

這個本子……才是真正的“信標”?!

那個皮下追蹤器,只是吸引注意力的……第二重誘餌?!

這個念頭如同冰錐,狠狠刺入江嶼辰的腦海!帶來比舊港區槍聲更刺骨的寒意!

如果真是這樣……那幕後黑手的算計,簡直深不見底!對林星語的利用,也達到了令人發指的程度!她不僅是一個被植入死亡裝置的載體,更是一個連她最珍視的、承載夢想的物品都被污染、被改造成致命工具的……**完美傀儡**!

“呃啊……”懷中林星語痛苦的呻吟聲將他從冰冷的思緒中拉回。她身體依舊在劇痛中痙攣,冷汗浸溼了他的手臂,意識模糊地緊抓着他的衣襟,仿佛那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

身後的安全屋方向,爆炸的悶響和金屬撕裂的尖嘯越來越密集!追兵已經攻破主門!“鬣狗”的咆哮似乎近在咫尺!甬道頂部的灰塵簌簌落下,預示着上面的戰鬥何等激烈!陸鳴……生死未卜!

沒有時間猶豫了!

江嶼辰眼神一厲!瞬間做出決斷!他不可能帶着這個可能是終極信標的本子逃命!但也不能將它留在這裏,讓“鬣狗”輕易獲得!

他抱着林星語,猛地向前跨了一大步!腳尖精準地一挑!

“啪嗒!”

那本燒焦的速寫本被他用腳尖挑起,凌空飛起!他沒有用手去接,而是借着沖勢,用穿着戰術靴的腳背狠狠一抽!

“嗖——!”

速寫本如同一塊黑色的板磚,帶着呼嘯的風聲,被他用盡全力踢向甬道側下方一個深不見底的、散發着濃烈鐵鏽和污水惡臭的廢棄管道入口!

速寫本消失在黑暗的管口深處,只傳來一聲微弱的落水聲。

處理掉了!至少暫時甩開了這個可能的終極威脅!

江嶼辰不再停留,抱着林星語,沿着狹窄陡峭的甬道,向着更深的黑暗疾奔!手電光柱在溼滑的牆壁和鏽蝕的管道上跳躍,映照出他冷峻如冰的側臉和懷中女孩蒼白痛苦的容顏。

林星語肩胛處的劇痛似乎隨着遠離掃描艙而有所緩解,但殘留的痙攣和虛弱讓她如同被抽走了骨頭,只能無力地依靠在江嶼辰冰冷的懷抱裏。顛簸中,她的臉頰無意識地貼着他被汗水浸溼的黑色襯衫,那清冽的鬆針氣息混合着硝煙、血腥和他獨有的男性氣息,形成一種奇異而令人不安的復雜味道。在這絕命的奔逃中,這冰冷的懷抱,竟成了她唯一能感知到的、真實的存在。

甬道仿佛永無止境,向下、再向下。空氣越來越潮溼陰冷,彌漫着濃重的黴味和地下水的氣息。身後的爆炸聲和追兵的喧囂逐漸被厚重的土層隔絕,變得沉悶而遙遠,但無形的壓力卻如同跗骨之蛆,絲毫未減。

“江……江嶼辰……”林星語在顛簸中艱難地睜開眼,視線模糊,聲音虛弱而幹澀,“那……那本子……我的……設計……”

“閉嘴。”江嶼辰的聲音冰冷而短促,帶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保存體力。”他奔跑的步伐沒有絲毫減緩,呼吸卻因爲長時間的負重疾奔而略顯粗重。肩頭的傷口在劇烈動作下裂開,暗紅的血跡在黑色襯衫上洇開一片,但他仿佛感覺不到疼痛。

林星語被他冰冷的語氣噎住,委屈和恐懼再次涌上心頭,但更多的是身體的極度虛弱和殘留的劇痛帶來的麻木。她無力地閉上眼睛,將頭更深地埋進他冰冷的胸膛,仿佛那裏能汲取一絲虛假的安全感。

不知跑了多久,前方終於出現了一絲微弱的光亮!不再是手電筒的光,而是……自然的月光?

甬道的盡頭,是一扇鏽跡斑斑、被藤蔓半掩的鐵柵欄門!門外,隱約可見荒草叢生的河灘和遠處城市黯淡的燈火輪廓!出口!

希望如同微弱的火苗,瞬間點燃!

江嶼辰加快腳步,沖到柵欄門前。柵欄門被一把沉重的鐵鎖鎖住,鎖鏈上纏繞着厚厚的藤蔓。他將林星語小心地放下,讓她靠在溼冷的牆壁上。林星語虛弱地喘息着,右肩胛處依舊隱隱作痛,但神志清醒了一些,驚恐地看着周圍。

江嶼辰拔出插在後腰的戰術匕首,刀鋒在月光下閃爍着寒光。他動作利落地斬斷纏繞的藤蔓,然後試圖撬開那把鏽死的鐵鎖。

“鐺!鐺!”匕首與鐵鎖碰撞,發出刺耳的聲響,在寂靜的河灘邊緣格外清晰。

“快……快點……”林星語緊張地看着他,又驚恐地回頭望向漆黑的甬道深處,生怕追兵隨時出現。

鎖很頑固。江嶼辰的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混合着之前幹涸的血跡。他眼神冰冷,猛地抬起腿,用盡全力狠狠踹在鎖鏈與柵欄的連接處!

“哐當!”一聲悶響!連接處鏽蝕的螺栓應聲崩斷!鐵柵欄門發出一陣呻吟,被他硬生生踹開了一道足以讓人側身通過的縫隙!

“走!”江嶼辰一把拉起虛弱的林星語,將她推向縫隙。

冰冷的河風瞬間灌了進來,帶着自由的氣息,卻也帶着更深露重的寒意。林星語踉蹌着鑽出柵欄門,腳下一軟,差點跌倒在河灘鬆軟的淤泥裏。江嶼辰緊隨其後鑽出,反手將踹開的柵欄門盡量復原,掩蓋痕跡。

眼前是一片荒涼的城市邊緣河灘。渾濁的河水在月光下泛着微光,對岸是廢棄的工廠剪影,遠處是城市稀疏的燈火。死寂,只有風吹過荒草的沙沙聲。

暫時安全了?林星語劫後餘生般大口喘着氣,冰冷的夜風讓她打了個寒顫,右肩胛處的疼痛再次清晰起來。

江嶼辰警惕地掃視着四周,如同黑夜中的獵豹。他拿出一個微型定位器看了一眼,眉頭緊鎖。“支援點在三公裏外。不能停留。走。”他再次抓住林星語冰涼的手腕,力道不容拒絕,拉着她沿着河灘邊緣的陰影,快速向城市方向移動。

林星語被他拉着,深一腳淺一腳地在泥濘的河灘上奔跑。身體虛弱到了極點,每一次呼吸都牽扯着肩胛深處的疼痛。她看着江嶼辰冷硬決絕的側臉,感受着手腕上那冰冷而有力的鉗制,心中五味雜陳。恐懼、冤屈、劫後餘生的慶幸、還有一絲無法言喻的……依賴?這個剛剛還對她充滿殺意的男人,此刻卻是她唯一的依靠和生路。

“我……我跑不動了……”林星語的體力終於耗盡,腳下一軟,整個人向前撲倒!

江嶼辰反應極快,一把撈住她下滑的身體,避免了她摔進泥濘。林星語靠在他身上,劇烈地喘息,臉色白得透明,冷汗浸溼了鬢角。

江嶼辰低頭看着懷中虛弱不堪的女孩,深潭般的眼眸在月光下晦暗不明。肩頭的傷,連續的奔逃,抱着她的負重……他的體力也消耗巨大。他迅速判斷了一下周圍環境——前方河灘拐彎處,有一大片茂密的、半人高的蘆葦蕩。

“去那裏。”他聲音低沉,帶着不容置疑的決斷。他不再詢問,再次將她打橫抱起,大步走向那片在夜風中搖曳的蘆葦蕩。

踏入茂密的蘆葦叢,仿佛進入了另一個世界。四周被高高的、幹燥的蘆葦杆包圍,隔絕了河風和視線。江嶼辰找了一處相對幹燥、被蘆葦叢緊密環繞的空隙,小心地將林星語放下。

“待着別動。”他簡短地命令,然後迅速轉身,如同幽靈般消失在蘆葦叢邊緣,去警戒外圍。

林星語蜷縮在冰冷的泥地上,背靠着一叢粗壯的蘆葦杆。脫離了冰冷的懷抱,夜風的寒意瞬間侵入骨髓,讓她瑟瑟發抖。右肩胛處的疼痛如同跗骨之蛆,持續不斷地折磨着她。疲憊、寒冷、疼痛、恐懼……所有的負面情緒如同潮水般將她淹沒。她抱着膝蓋,將臉深深埋進臂彎,無聲地啜泣起來。淚水滾落,滴在冰冷的泥地上。

不知過了多久,輕微的腳步聲傳來。江嶼辰回來了。他手中拿着幾片寬大的、還算幹淨的蘆葦葉,還有一小捧從河灘碎石縫裏找到的、幹淨的苔蘚。

他沒有說話,只是蹲下身,將那幾片寬大的蘆葦葉墊在林星語身下,隔絕一些溼冷的泥土。然後,他小心翼翼地解開林星語外套的扣子,露出她右邊肩頸和部分後背。

林星語身體一僵,驚恐地抬頭看着他。

“別動。”江嶼辰的聲音依舊冰冷,但動作卻帶着一種與語氣不符的……謹慎?他撕開她肩胛處被鮮血和汗水浸透的T恤布料。月光透過蘆葦的縫隙,勉強照亮那片肌膚。

肩胛骨附近的皮膚一片青紫腫脹,中心位置有一個極其微小的、幾乎看不見的針孔狀紅點——正是追蹤器植入的位置!周圍的肌肉因爲之前的劇痛和掃描激活,還在微微痙攣。

江嶼辰的眼神銳利如刀,仔細查看着那個微小的針孔。然後,他拿起那捧幹淨的苔蘚,用匕首的刀背將其搗碎成糊狀。

“忍着點。”他低聲道,不等林星語反應,便將冰涼的苔蘚糊小心地敷在了她肩胛紅腫的針孔位置。

“嘶……”突如其來的冰涼觸感和草藥特有的微刺感,讓林星語倒吸一口涼氣,身體下意識地想要躲閃。

“別動!”江嶼辰按住她沒受傷的肩膀,力道沉穩。他的手指不可避免地觸碰到她頸側冰涼的肌膚,帶來一陣微妙的顫栗。

苔蘚糊覆蓋上去,起初的冰涼過後,竟奇異地帶來一絲舒緩的涼意,稍稍壓下了皮下那持續灼燒般的疼痛。林星語緊繃的身體微微放鬆了一些,驚疑不定地看着江嶼辰。

他……在給她處理傷口?用這種……原始的方式?

江嶼辰沒有看她,專注地將苔蘚糊均勻覆蓋在紅腫區域。月光勾勒着他冷硬的側臉輪廓,額角的血跡已經幹涸成暗褐色,薄唇緊抿,看不出任何情緒。

就在他處理完畢,準備收回手時,他的目光無意間掃過林星語暴露在月光下的、靠近肩胛骨下緣的肌膚——

那裏,在青紫腫脹的邊緣下方,一片相對完好的肌膚上,赫然有一個極其微小、顏色極淡、幾乎與膚色融爲一體的……印記?

那不是淤青,也不是傷痕。

那是一個用特殊墨水紋刺的、只有米粒大小的、極其精細的圖案!

江嶼辰的手指,如同被無形的電流擊中,猛地頓在半空!

他的瞳孔,在月光下驟然收縮成針尖大小!

深潭般的眼眸中,那萬年不化的冰冷,瞬間被一種前所未有的、混合着極度震驚和難以置信的驚濤駭浪所取代!

因爲那個微小的、淡得幾乎看不見的印記圖案……他認得!

那是一個被極度簡化、卻神韻俱在的——

雙螺旋結構!

與他最初那份“星軌”AI珠寶機密文件草稿頁角上、被林星語撞見並一直困惑不已的潦草圖案……一模一樣!

林星語的肩胛骨下……爲什麼會有這個印記?!

它代表什麼?是誰紋上去的?什麼時候紋的?

難道……她與“星軌”計劃的起源……甚至與他江家……有着某種他完全不知道的、更深層次的、被刻意隱藏的……聯系?!

江嶼辰的手指,懸停在林星語肩胛上方,距離那個微小的雙螺旋印記只有毫厘之遙。他的呼吸,第一次出現了無法控制的凝滯。冰冷的月光下,他那張向來波瀾不驚的臉上,第一次清晰地浮現出一種名爲……驚駭的神情。

林星語被他突如其來的僵硬和眼中那駭人的驚濤駭浪嚇住了,身體瞬間繃緊,驚恐地看着他:“你……你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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