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七區的深夜,是另一種形態的喧囂。白天的勞作稍歇,但屬於幫派、黑市和陰影的活動卻達到高潮。霓虹燈牌的光芒在彌漫的工業蒸汽中扭曲,如同鬼魅的瞳孔。空氣中除了固有的鐵鏽和機油味,更多了幾分劣質能源燃燒的刺鼻和酒精的糜爛。

林辰像一道融入陰影的數據流,在錯綜復雜的金屬廊橋與狹窄巷道間快速穿行。他新掌握的“存在感削弱”技巧雖然粗陋,但在這種光線昏暗、人群雜亂的環境下效果出奇的好。大多數人下意識地會忽略他的存在,仿佛他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背景噪聲。

他避開主幹道,專門挑選那些廢棄的維修通道和堆滿垃圾的偏僻小路。芯片內的地圖與實時環境掃描不斷對比校正,指引着他前往那個匿影情報中提到的貨運通道。

越靠近第七區邊緣,環境越發破敗荒涼。巨大的廢棄管道如同死亡的巨蟒纏繞在鏽蝕的建築骨架之上,腳下的網格鋼板時常缺失,露出下方深不見底的黑暗,只有偶爾閃爍的故障電弧提供一絲微弱照明。

【接近目標區域:第七區-第六區交界貨運通道AX-7。】

【預計巡邏真空期剩餘:12分鍾。】

林辰伏在一堆廢棄的集裝箱後面,目光銳利地掃視着前方。

那是一條寬闊但顯得十分古老的通道,似乎是天樞城早期建造時留下的遺跡。通道兩側牆壁布滿厚重的鏽跡和巨大的劃痕,幾盞孤零零的探照燈有氣無力地照射着,光線無法覆蓋所有角落。通道中央是兩條早已停用的磁懸浮貨運軌道,積滿了灰塵和油污。

一切看起來平靜得有些詭異。

他不敢大意,集中精神,將芯片的感知能力提升到極限,同時微微調動星核碎片的能量,增強對周圍環境能量波動的偵測。

【環境聲波分析:正常...主要爲遠處噪音及風聲。】

【熱能信號掃描:未發現明顯生物熱源。】

【能量波動偵測:通道深處...有微弱但異常的能量讀數?疑似廢棄設備泄漏?】

沒有發現明顯的埋伏跡象。那個異常能量讀數雖然值得注意,但強度很低,更像是年久失修的結果。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巡邏真空期所剩無幾。

不能再等了!

林辰深吸一口氣,將“存在感削弱”場維持到最大,身體微微伏低,如同蓄勢待發的獵豹。

“迅影步!”

他心中默念,強化後的數據流瞬間涌入雙腿肌肉和神經!下一刻,他的身影如同鬼魅般飆射而出,緊貼着通道邊緣的陰影地帶,速度快得只在空氣中留下一道淡淡的殘影!

風聲在耳邊呼嘯。冰冷的空氣灌入肺部。通道兩側的景物飛速向後掠去。

一切順利得令人難以置信。

然而,就在他即將穿過通道中段時,異變陡生!

嗡——!!!

一陣極其尖銳、完全不似機械產生的嗡鳴聲毫無征兆地從通道深處爆發出來!伴隨着聲音,之前探測到的那股微弱能量讀數瞬間飆升到一個可怕的程度!

咔嚓!砰!

通道兩側幾盞老舊的探照燈燈泡齊齊炸裂!碎片四濺!整個通道瞬間陷入一片黑暗!

與此同時,林辰前方不遠處的空間如同水面般劇烈波動、扭曲起來!一個極不穩定的、邊緣閃爍着刺目電光的幽藍色裂隙憑空出現!

裂隙內部是深邃的、令人眩暈的混沌色彩,仿佛通往另一個維度的噩夢!一股強大的、混亂的吸力從中涌出,拉扯着周圍的空氣和灰塵!

【警告!檢測到高強度時空扭曲!】

【能量模式匹配:與星核碎片高度同源但極度不穩定!】

【危險等級:極高!建議立刻規避!】

林辰瞳孔驟縮!心髒幾乎跳出胸腔!

時空裂隙?!這東西怎麼會突然出現在這裏?!

根本來不及思考原因,那恐怖的吸力已經作用到他身上!如同無數只無形的手抓住他,要將他拖入那片混沌之中!

“該死!”他怒吼一聲,全力催動芯片和星核碎片的能量,死死釘在原地,雙腳甚至在金屬地面上摩擦出刺耳的聲響!強化後的身體肌肉緊繃到極限,對抗着那股非人的力量!

但裂隙的吸力還在不斷增強!他像是暴風雨中的一葉扁舟,身體不受控制地一點點被拉向那片幽藍的混沌!

更讓他心驚的是,胸口的星核碎片似乎受到了裂隙的強烈共鳴,開始劇烈發燙,能量變得躁動不安,甚至反過來幹擾他對自身能量的控制!

“不好!”他意識到再這樣下去,要麼被吸入裂隙粉身碎骨,要麼因爲能量失控而自爆!

必須做點什麼!

危急關頭,前世調試那些極不穩定的測試服務器時鍛煉出的冷靜發揮了作用。他強迫自己忽略那恐怖的吸力和腦海中瘋狂的警報,將全部算力集中在胸口的星核碎片上!

不是對抗,而是...引導!

既然碎片與裂隙同源,那或許可以嚐試影響它,而不是硬碰硬!

他不再試圖穩定碎片躁動的能量,而是反過來,小心翼翼地引導其中一股相對溫和的能量流,模仿着之前解析出的那些深奧符文的波動,如同發送一段調試指令般,射向那道不穩定的裂隙!

嗡...!

裂隙的波動似乎出現了一瞬間的凝滯,那狂暴的吸力也減弱了一絲!

有效果!

林辰精神一振,顧不上能量的巨大消耗,瘋狂地輸出着引導指令!他不知道正確的“代碼”是什麼,只能憑借直覺和對碎片能量的理解,不斷嚐試、調整!

就像是在用最基礎的機器語言,去調試一個即將崩潰的核心系統!

【能量急劇消耗:75%...60%...45%...】

芯片能量飛速下降!頭痛欲裂,鼻腔再次涌出溫熱的液體!

但他顧不上這些!在他的瘋狂嚐試下,那道裂隙似乎真的開始慢慢縮小,吸力也在減弱!

然而,就在他以爲即將控制住局面時——

裂隙中心猛地一亮!一道無法用語言形容的、混合着無數混亂影像和聲音的信息洪流,如同決堤的洪水般順着他的能量連接,反向沖入他的意識!

轟!!!

林辰的大腦仿佛被攻城錘狠狠擊中!無數破碎、扭曲、光怪陸離的畫面和聲音在他腦海中爆炸開來!

他看到了...燃燒的城市!不是天樞城,是另一種風格的、布滿晶體尖塔的建築在烈焰中崩塌!

他聽到了...非人的咆哮和絕望的哀嚎!某種巨大的、扭曲的陰影在星空中掠過!

他感受到了...冰冷徹骨的絕望和...一種無法理解的、來自遠古的凝視!

【精神污染入侵!意識過載!】

【防火牆正在崩潰!...10%...30%...】

“啊——!”林辰抱住頭顱,發出痛苦的嘶吼,感覺自己的意識快要被這股混亂洪流徹底沖垮、撕裂!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他胸口的星核碎片猛地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光芒!那些刻印的符文如同被激活般亮起,一股清涼、有序、帶着某種亙古不變意味的能量瞬間涌出,護住了他的核心意識,並強行切斷了那可怕的信息洪流!

同時,碎片的力量也徹底影響了那道裂隙!

嗡...!

幽藍色的裂隙發出一聲不甘的哀鳴,猛地向內坍縮,最後閃爍了一下,徹底消失不見。

通道恢復了黑暗與死寂,仿佛剛才的一切都只是一場幻覺。

噗通!

林辰脫力地跪倒在地,雙手支撐着地面,大口大口地喘息,全身都被冷汗浸透,每一次呼吸都帶着血腥味和劇烈的疼痛。芯片能量已經跌破20%的警戒線,精神更是疲憊到了極點。

剛才那短短十幾秒的對抗,比他之前經歷的所有戰鬥都要凶險百倍!

那不是物理層面的較量,而是能量、信息乃至時空層面的恐怖碰撞!

他抬起頭,看着裂隙消失的地方,眼中充滿了前所未有的驚悸和後怕。

時空裂隙...星核的力量...遠比他想象的還要危險和不可控!

但同時,一種更深層次的、幾乎源於本能的渴望也在他心底滋生——那種掌控時間、窺視甚至改寫現實的力量...

他甩了甩頭,將這股危險的誘惑壓下。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

【檢測到外部能量殘留:時空系數擾動,持續衰減中...】

【警告:該擾動可能吸引特定追蹤者或異常生物。】

必須立刻離開!

他掙扎着站起身,顧不上身體的虛弱和精神的創傷,踉蹌着以最快速度沖過了通道的剩餘部分,一頭扎進第六區那更加黑暗、混亂的懷抱。

就在他離開後不到一分鍾,一道纏繞着電光的身影如同炮彈般轟然砸落在通道中!正是之前追擊過他的那個鐵血堂精英戰士!他顯然是被剛才劇烈的能量波動吸引過來的。

他頭盔上的傳感器瘋狂掃描着周圍,最終定格在裂隙消失的地方,面甲下的電子眼閃爍着驚疑不定的光芒。

“時空裂隙?這種地方怎麼會...”他蹲下身,用手指抹起一點地面上殘留的、散發着微弱藍光的塵埃,聲音凝重,“還有...那個小偷的能量殘留?他怎麼可能從裂隙的影響下逃脫?”

他站起身,目光銳利地掃向第六區的方向。

“你到底是什麼人...”

......

第六區的環境比第七區更加惡劣。建築更加破敗,很多地方仿佛經歷過慘烈的戰鬥,留下了巨大的彈坑和能量武器灼燒的痕跡。空氣中的輻射和毒素含量明顯更高,連霓虹燈都稀少了許多,黑暗是這裏的主旋律。

林辰強撐着找到一處半塌的建築物廢墟,鑽了進去,確認暫時安全後,終於支撐不住,癱倒在地。

他拿出星核碎片,貪婪地吸收着能量補充自身,同時回顧着剛才那驚險的一幕。

那個裂隙的出現,絕非偶然。它似乎是被某種東西吸引或者激發的...很可能是自己胸口的碎片?或者自己嚐試引導碎片能量的行爲?

匿影知道這個通道的危險嗎?他是故意讓自己來此,作爲另一種“試煉”,還是連他也無法完全預知?

無數疑問盤旋在腦海。

但更重要的是,那道裂隙中涌出的信息洪流...雖然大部分都無法理解,且充滿了精神污染,但仍有幾個碎片化的詞語,如同烙印般刻在了他的記憶裏:

“星玄族...”

“矩陣核心...”

“...歸零...”

這些詞語,與他之前了解到的星核、時間矩陣的傳說隱隱對應。

還有最後那股護住他意識的、清涼而有序的能量...那似乎才是星核碎片真正的、更深層的力量?之前他驅動的,只是其表層甚至逸散的能量?

林辰握着依舊溫熱的碎片,感受着其中蘊含的、仿佛無邊無際的奧秘與力量,眼神變得無比復雜。

危險與機遇,從未如此赤裸裸地並存。

他休息了許久,直到能量恢復大半,精神上的創傷才稍微平復。他不敢在一個地方停留太久,鐵血堂的追兵可能隨時會來。

他站起身,望向第六區更深、更黑暗的遠方。那裏,據說更靠近“廢墟深淵”,也更加危險。

但此刻,他心中卻沒有太多恐懼,反而有一種奇怪的...吸引力。

仿佛有什麼東西,在深淵的低語中,呼喚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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