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棄醫療室內凝滯的空氣仿佛被凌夜的話語凍成了冰碴,每一口呼吸都刺痛着肺部。白硯的指尖無意識地掐入掌心,留下四個月牙形的血痕。戰術燈投下的光圈裏,灰塵緩慢沉降,如同正在死去的希望。
"你瘋了。"白硯的聲音像碎玻璃般尖銳,"沈青瓷是我們的隊友!她爲了掩護你妹妹的偵查任務才被污染侵蝕!現在你要拿她當實驗材料?"
凌夜撐在鐵床邊緣的手掌青筋暴起,醫用繃帶下滲出新鮮血跡。他抬頭時,戰術燈在他眼窩投下深井般的陰影:"三年前E組全員失蹤的報告是僞造的。淨化局用整整十二個無垢者做活體實驗,只有凌曉撐到變異階段。"他舉起數據終端,屏幕冷光映出檔案照片裏被束縛在手術台上的身影,"你覺得他們沒用過'容器'嗎?"
蘇河突然撲到兩人之間,栗色鬈發隨動作揚起。"別吵了!"她顫抖的聲音像繃緊的琴弦,"清道夫隨時會找到這裏!而且..."她轉向病床,戰術燈照亮沈青瓷脖頸處正在擴散的紫色紋路,"青瓷的污染吸收在加速!"
確實,那些蛛網狀紋路已蔓延到鎖骨,在慘白燈光下泛着詭異的珍珠光澤。更可怕的是,當白硯用掃描儀檢測時,發現紋路深處有細小的結晶正在形成——與"冥河"晶體的微觀結構相似度達到87%。
"共生型畸變。"白硯的智能眼鏡映出瀑布般的數據流,"她的細胞正在被改造成...某種傳導介質。"他突然拽住凌夜沒受傷的左肩,"看到這個數據峰值了嗎?每次你提到凌曉,青瓷的腦電波就會出現強烈共鳴!她的詛咒不是鑰匙——是鎖鏈!"
凌夜瞳孔驟縮。病床上,沈青瓷突然劇烈抽搐起來,那些紫色紋路爆發出刺目亮光。蘇河慌忙按住她,卻被一道無形的沖擊波掀翻在地。
"精神共振!"白硯撲向數據終端,"凌夜,快離開她身邊!"
已經晚了。沈青瓷猛然睜開的眼睛裏,虹膜完全被紫色漩渦占據。她的嘴唇機械地開合,發出的卻是混合着電子雜音的男聲:"...目標...鎖定...精神坐標...上傳中..."
"是克萊恩的聲紋!"白硯的尖叫與警報聲同時炸響。探測儀顯示有高強度信號正通過沈青瓷體內的結晶網絡向外傳輸!
凌夜的反應快得驚人。他扯下戰術腰帶上的電磁脈沖貼片,直接按在沈青瓷頸動脈處。藍光爆閃,那些發光紋路像被掐住喉嚨的蛇般劇烈扭動。沈青瓷發出一聲不似人類的尖嘯,再度陷入昏迷。
"他們把她變成了信標。"凌夜的聲音冷得像手術刀,"清道夫現在知道我們的精確位置。"
仿佛爲了印證這句話,通風管道深處傳來金屬斷裂的巨響。白硯的探測儀亮起刺目的紅點——三個熱能信號正在快速接近,距離不足五十米。
蘇河突然扯下銀鐲砸向地面。古樸的銀器裂開,露出內層精密的微型電路。"我早該想到的..."她聲音裏帶着決絕的哭腔,"銀鐲根本不是抑制器,是克萊恩埋的觸發器!"
凌夜一把抓起脈沖約束槍,動作牽動傷口讓他眼前發黑。他甩給白硯一個數據芯片:"工業區地下管網圖,標紅的是淨水通道。"
"你要我們拋下青瓷?"蘇河不可置信地抓住他的武裝帶。
紫色紋路正在沈青瓷臉上蜿蜒,像某種古老的圖騰。凌夜扯開急救包,將三支鎮靜劑全部注入她的頸靜脈:"帶她走只會害死所有人。"他頓了頓,聲音突然沙啞,"包括凌曉。"
管道內的撞擊聲近在咫尺。白硯突然將某個金屬物體塞進凌夜手中——那是改裝過的等離子切割器,握把上還帶着體溫。"淨水通道在走廊盡頭配電室下面。"他拽起蘇河,"給我們爭取十分鍾。"
當第一道戰術燈光刺入通風口時,凌夜已經隱入門外走廊的陰影中。他的身影與黑暗融爲一體,唯有約束槍的能量回路泛着幽藍微光。通訊器裏傳來白硯最後的訊息:"青瓷的掃描圖顯示,她體內有類似'冥河'晶體的結構生長...但排列方式完全不同...像是..."
電子雜音吞沒了後半句話。凌夜關閉通訊,將身體壓進防火門後的射擊死角。第一個清道夫剛探出頭,等離子光束就熔穿了他的戰術目鏡。
■■■■■■
配電室鐵門被鏽蝕得如同枯骨。白硯用激光切割器在門鎖處燒出紅熱的圓圈,蘇河趁機將中和劑注入沈青瓷手臂——這是第七支了,女孩的血管已經泛出不正常的青紫色。
"通道在哪?"蘇河的聲音被又一陣爆炸震得支離破碎。走廊另一端,脈沖武器的藍光與實彈武器的火舌正在交響。
白硯踹開變形的門板,戰術燈照亮滿地鼠屍和黴變的電纜。他跪在角落,用匕首撬開一塊看似固定的地磚:"下面是淨水系統的檢修井,直通工業區邊緣。"
沈青瓷突然抓住蘇河的手腕,力道大得驚人。她睜開的眼睛裏紫色漩渦時隱時現:"...不能...走...陷阱..."破碎的詞句混着黑色血沫從嘴角溢出。
白硯的探測器突然發出刺耳警報。他撲向數據屏,臉色瞬間慘白:"是熱能誘導地雷!整個通道都被...蘇河小心!"
最後的畫面是沈青瓷用盡力氣將蘇河推開。紫色紋路在她全身爆發出耀眼光芒,形成某種奇特的力場。爆炸的沖擊波將白硯掀飛時,他恍惚看到那些光紋組成了類似神經網絡的圖案——與"冥河"晶體完全相反的、秩序井然的幾何結構。
■■■■■■
凌夜打空了最後一個能量彈匣。走廊裏橫七豎八倒着四具屍體,但他的右腿也被實彈撕開一道猙獰傷口。通訊器裏只有沙沙的忙音,遠處傳來的爆炸震落簌簌牆灰。
他拖着傷腿挪到配電室門口,等離子切割器對準鎖芯。門開時,濃煙裹着熱浪撲面而來。地板上有個被炸開的洞口,邊緣還殘留着奇特的紫色結晶——那些結晶沒有"冥河"的混亂感,反而像冰晶般呈現完美的分形結構。
"白硯!蘇河!"喊聲在空蕩的豎井裏撞出回聲。回答他的只有滴水聲,和某種...歌聲?
凌夜僵住了。那是首古老的搖籃曲,他母親生前常哼的調子。聲音來自他的戰術腰帶——之前從沈青瓷頸部取下的組織樣本瓶,此刻正泛着柔和的紫光。當他顫抖着舉起瓶子,發現那些組織樣本形成了與地上結晶完全相同的圖案。
數據終端突然亮起。白硯最後發送的文件正在自動解碼,標題是《關於沈氏血脈與"逆彼岸花"現象的假設》。第一行字像閃電劈進凌夜混沌的大腦:
"我們搞錯了因果關系。不是詛咒引發變異,是變異在對抗某種更古老的東西..."
歌聲突然中斷。樣本瓶裏的紫光匯聚成箭頭形狀,直指地下通道深處。凌夜望向那個黑洞洞的入口,某種超越理性的直覺在血管裏尖叫——那裏藏着比復仇更重要的真相。
當他一瘸一拐地走向豎井時,沒注意到身後牆上的紫色結晶正在生長,漸漸組成一個模糊的、像是展翅飛鳥的圖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