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院有軍號，早上六點準時吹響，往些天林婉貞會起來上個廁所，再回房倒床繼續眯，等外面傳來大動靜，雙胞胎起來了，再慢吞吞爬起來。
今天卻沒倒下去。
睡不着了。
眼睛閉上又睜開，最後還是爬了起來，去衛生間簡單洗漱過，回來開始坐在鏡子前折騰。
那天嚴旻那也不照鏡子瞧瞧自己能不能碰瓷的眼神，實在刺到她了，晚上回來還做了噩夢。
她上輩子生得足夠好，再漂亮反而是禍，根本不敢用靈泉水，這回咬咬牙也用上了。
不過這靈泉水太逆天，小小一滴就能讓人從老臘皮白嫩成嬰兒膚，她不敢多用，怕被人當個妖孽燒了，或者被有心人盯上，只取出一滴百倍兌水用。
十來天過去，她的枯黃皮膚稍微白了一些，眼角的紋路也淺了些，不過離好看還差很遠。
林婉貞照照鏡子，從空間裏摸出了她的梳妝匣子。
貞娘日子過得儉樸，十年如一日，屋子裏連和蚌殼油都沒有，空間裏裏的乳霜鵝蛋粉口紅這些都不能用，只能簡單修修眉毛，把多餘的雜毛拔了，再點燃火柴梗卷了卷睫毛。
弄完一看，臉上又幹淨了些，看起來舒服多了。
臉弄完，又到頭發。
貞娘頭發常年貼頭皮梳，盤在腦後，再好的發質也容易稀疏，林婉貞這些天每天晚上拿梳子給自己通頭發，抹勾兌過的靈泉水，發質總算變得蓬鬆起來。
不過她以前是燙卷發，打理都由身邊的阿芳在替她弄，她自己不怎麼會梳頭，折騰了兩下，總感覺不太滿意，最後幹脆扔了梳子放棄。
差不多得了，那麼隆重打扮做什麼，嚴旻那狗東西又不會欣賞，搞得她多想嫁給他似的。
林婉貞把妝匣子一收，起了身去換衣裳。
寶珠知道她今天領證，昨晚特地給她送來兩套新衣裳。
是她找宋城弄來布匹去買了布做的。
兩套衣裳，一套白襯衫，軍綠色褲子，是時下相當流行的穿着，大姑娘小媳婦乃至中年婦女都愛這麼穿，另一套是寶珠依着媽媽喜好做的，淺青色的半袖褂衫，和尚領的款，領子上縫了幾個盤扣，下面一條寬鬆的白色棉布褲。
這兩套衣裳不管面料還是款式，都和林婉貞空間裏那些洋裝旗袍沒法比，但它是寶珠親手做的，爲了弄到這些布，她還問宋城開了口，滿滿的心意。
林婉貞手摸了摸兩套衣裳，最後換上了淺青褂子那套，更搭她現在的樣子。
衣裳剛換好，便聽到三聲由長到短的汽車喇叭聲。
是嚴旻。
昨天他讓人通知她，讓她七點左右聽到三聲喇叭響去大院外面找他。
領個證搞得像組織接頭，也就姓嚴的了。
林婉貞磨了磨小尖牙，拿上貞娘的證件開門出去了。
宋家宋參謀楚時娟宋城今天都不在家，宋參謀一早起天沒亮就去師部了，楚時娟宋城昨晚值班還沒回來，家裏就幾個小的在家，也幸好他們不在，不然她還要和他們解釋出去做什麼。
林婉貞到現在還沒告訴宋家她要和嚴旻領證的事，倒不是她生分不想說，主要是這十來天嚴旻都在軍部那邊開什麼會，一次沒露面過，昨天聯系她都是找的人。
這種情況還怎麼說，說了估計人家會覺得她得了失心瘋。
就像寶珠，這些天比她還着急，天天問嚴旻消息。
昨晚來給她送衣裳，還抱着她告訴她，其實不嫁也沒關系，不管怎麼樣，她都有她，她是她永遠的依靠，她會永遠照顧媽媽。
她當時聽得在心裏又罵了嚴旻八百遍，對他豎了一百遍中指。
“寶珠，媽要出去一趟。”
出來客廳，幾個小的都起來了，寶珠宋媛在廚房燒早餐，雙胞胎坐在沙發上玩翻花繩，邊上宋曉蓮癱在沙發上，不知道從哪兒找來一包瓜子在嗑。
宋曉蓮自從那天被打了，終於意識到她如今和宋家人還沒什麼感情，鬧過了日子會比上輩子還難過，這些天都老實得不行，說話也沒那麼犯沖了。
在宋參謀楚時娟面前表現得更好，家務什麼讓做什麼做什麼。
不過也就裝裝樣子，宋參謀楚時娟不在，她又有些露出本性，雖然不招惹人，但也不做事，雙胞胎問她要東西更是不給。
一大早，林婉貞也沒心思理她，只喊了在廚房的寶珠。
寶珠早知道林婉貞今天和嚴旻去領證，聽到這話她趕緊從廚房出來了，“現在嗎？”
“那要我陪你一起去嗎？”
“你陪我去？”
林婉貞意外一聲，隨即失笑：“不用啦。”
“這事哪有人陪着一起的，我自己就行。”
寶珠也知道領結婚證是兩個人的事，當初她和宋城也是這麼去的，說起來她媽和她的情況還很像，但就因爲像，她心裏才不安更多。
她緊了緊手，垂下漂亮的一張臉，“那媽你多注意，要是……”
寶珠想說，要是那個嚴師長後悔了，就回來，她還有她，別想不開，但她怕媽媽傷心，也怕說出來這話不吉利，她輕吸口氣，又沒說了，只是強調讓她早點回來，然後去廚房拿了個雜糧饅頭讓她路上吃。
“嗯，知道，辦好就回來。”
林婉貞接過饅頭笑應一聲，另一只手摸摸她頭，走了。
宋曉蓮看着她出門，她眼神閃了閃，轉頭看向寶珠：“你媽穿成這樣，去哪兒？”
廚房裏宋媛聽到這話也好奇的看向了寶珠。
林婉貞這些天除了去大榕樹下和那群大娘們嗆嗆，很少出門，這麼早更沒有過，宋媛感覺得到，落水以後一向怯懦的貞姨就變了很多，變得不好惹了。
全家現在就她一個受氣包。
宋媛想到這裏，眼眸暗了暗。
寶珠現在只擔心林婉貞，她瞥一眼宋曉蓮，沒理她，只去牽了雙胞胎，“團團圓圓，走，我們去洗臉。”
“神氣什麼啊！”
宋曉蓮氣得臉青，看着寶珠進到衛生間，她恨恨的又盯一眼門外，想想還是不甘心，總感覺林婉貞這回出去有事，她起身追了出去。
不過她晚了幾步，出來的時候林婉貞已經不見了人影。
宋家住得靠裏面，從小樓走到大院外面需要十多分鍾，七月天熱，才早上七點多，太陽已經直曬了。
林婉貞熱得不行，手裏的雜糧饅頭沒有稀飯配也卡嗓子，她邊走心裏邊罵。
總算，在她罵了八百遍姓嚴的狗東西，雜糧饅頭吃完，總算看到了那輛軍用吉普。
車門前，嚴旻一身軍裝靠車站立，聽到腳步聲，他抬起了頭，“來了？”
“嗯。”
林婉貞怕曬，貞娘的身體也確實虛，這些日子楚時娟帶她去看了老大夫拿了中藥調理，她也試着喝了那兌水的靈泉水，但量小，效果不大，這麼一會兒，她累得不行，手腳都是軟的，有氣無力的回了他一聲。
嚴旻聽着她懨懨的聲音，皺了皺眉，再看她一眼。
還是那頭土氣的貼頭皮發型，破舊的黑布鞋，衣裳倒是換了身新的，看起來比之前的灰布衫順眼了許多，連帶那張臉都年輕了點，但再年輕也是普通，連她的萬分之一都比不上。
不管是多方查探到的結果，還是表現，都證明這只是個老實巴交的婦人，她不是她，和她完全不同。
去打聽他，攔他估計是豁出去膽子最大的一回。
他當時真是昏了頭。
“還不走嗎？”
林婉貞太曬了，發現嚴旻盯着她不說話，也不喊她上車，她抬起頭，注意到他的眼神，她心頭一跳：
“你該不會想反悔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