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城是東北的輕工業城市,雖然已經改革開放,但多數人還在向往着進國企,進廠子,所以做生意擺攤的不多。
蕭雩之所以能順利的來東城一是因爲他爸蕭明浩沒那麼喜歡他,二是因爲後媽懷孕了。畢竟國家政策已經下來了,對他爸來說這就是二胎,讓蕭雩離開無疑是最好的辦法。
而蕭雩也沒錯過這次機會,臨走之時從他爸那裏敲了七百塊,外加一沓的票證。
看似挺多,但這七百塊錢很可能就是蕭雩以後的所有生活費,再想從蕭明浩那裏要出錢恐怕很難了。
在客運站下了車,蕭雩就帶着池棠去了國營商店。
第一個要買的就是兒童尿壺,得讓池棠學會自己上廁所。
還有家裏的肥皂刺激性太強,不適合用來洗手洗臉。蕭雩就花四毛買了一塊椰子香皂,隔着外面的包裝袋都能聞到濃鬱的椰香。
又買了指甲刀、洗頭膏,還有女孩子扎頭發的綾子。
池棠顯然對頭綾子很喜歡,抓在手裏就不肯鬆開了。
蕭雩就直接買了四條,有粉色、紅色、黃色和綠色。
看着瘦瘦小小的池棠,蕭雩又買了兩袋九三奶粉,給她補充一下營養。
眼看着天氣越來越涼了,蕭雩買了鵝黃色和粉色、白色的毛線,留着給池棠織毛衣毛褲。
那時候人們普遍用紅色和綠色,顏色鮮豔又耐髒。但蕭雩知道池棠喜歡淺色的,陽光曬上來就很溫暖的顏色。
毛錢的價格就比較貴了,又是用來給池棠織毛衣毛褲的,所以蕭雩特意選了好的毛線,貼身也不扎的那種。
二斤多的毛線就花費了四十塊,這讓蕭雩狠狠的肉疼了一下。
但垂眸看着小手貼着櫃台玻璃,杏眸裏藏着新奇又蘊含着幾分開心的池棠,蕭雩又覺得花多少錢都值。
在毛線上的花銷大大的超出了蕭雩的預算,他沒敢在亂買,最後花三元給池棠買了雙小白鞋。
斜挎在肩上的軍綠色書包已經塞滿了,兩個孩子手牽手的走出國營商店。
走了沒多遠蕭雩的鞋帶開了,就在他彎身系鞋帶的時候,池棠眼巴巴的看着旁邊有個小哥哥將一塊大白兔奶糖塞進嘴裏,順手將糖皮紙扔在地上。
等蕭雩直起身,就看見池棠彎腰撅着小屁股將糖紙撿起來,伸出粉紅的小舌頭舔了舔。
“棠棠。”蕭雩上前一步將糖紙搶下來揉成一團的扔開。
池棠眨巴眨巴眼,眼尾微紅的在忍眼淚。
蕭雩一下子就心疼了,“不哭啊棠棠,小魚哥哥給你買糖吃,但你要答應我以後不可以撿別人扔的東西吃,行不?”
池棠抽了抽鼻子,乖巧的點點頭。
兩人又轉身返回國營商店,蕭雩買了小淘氣和大白兔兩種糖,足有半斤。
不過怕池棠把牙齒吃壞了,蕭雩規定每天只能吃一顆糖。
蕭雩剝糖紙的時候,池棠是抓着他的衣衫踮着腳的仰頭看,迫切的樣子就像饞嘴的小貓在等待主人投喂小魚幹。
當大白兔奶糖被放入口中,池棠的一雙杏眸瞬間瞪大了,眼睛裏仿佛冒着幸福的小泡泡,還有被奶糖撐起的兩腮鼓鼓的。
可愛的小模樣令蕭雩忍不住的抬手在她臉頰上輕輕捏了一下。
池棠伸手指了指蕭雩的嘴巴,示意他也吃。
蕭雩搖搖頭,“我不喜歡吃糖,都給你留着。”
由於小客車和運輸船都是固定時間出發的,所以沒敢在東城逗留太長的時間,又在路邊買了兩個肉包子和一只燒雞腿,蕭雩就帶着池棠坐上前往碼頭的小客車。
在碼頭等船的時候,蕭雩將牛肉餡的包子拿出來放在池棠的鼻子下面讓她聞了聞。
池棠伸手就抓。
蕭雩故意抬起手讓她夠不到,笑着哄她,“要說話才能給,你說包子。”
池棠張了張嘴,卻什麼也沒說出來。
“不着急,慢慢來。”蕭雩放慢語速,“包、子。”
池棠說不出來,急的滿頭大汗的。
“好,好,咱們不說包子。”蕭雩不忍心她着急,又降低標準,“說啊,只要張開口發出‘啊’的聲音就可以了。”
蕭雩慢慢引導着,“啊,很簡單的,嘴巴張大,啊。”
池棠張着小嘴,憋的滿頭大汗的終於從口腔裏發出短促的一聲類似“哈”的音節。
“對的對的,就是這樣。”蕭雩開心的豎起拇指誇贊,然後將牛肉包子遞給她。
吃美食的時候無疑是池棠最放鬆最開心的時候,坐在椅子上晃着雙腿,兩只小手捧着肉餡的大包子,一口一口的往嘴裏送着。
怎麼看都像是一只貪吃的小倉鼠。
快要上船的時候就看到急匆匆趕回來的村長陳大生。
上了船,陳大生掏出自己卷的香煙放在嘴裏吧嗒着,神色凝重的與衆人說道,“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
所有人的凝神傾聽,就連坐在最前面的蕭雩都忍不住的回過頭來。
“好消息是我在派出所那裏聽說,咱們島上可能要駐軍,如果消息屬實過段時間就有部隊的下來搞建設了。”
陳大生嘆了口氣,“壞消息是,李國棟跑了。”
“啥?”村裏的老王詫異道,“我親眼看見你們上的警車啊,他咋就跑了呢?”
“別他媽的提了。”陳大生罵道,“那些警察是要抓殺人犯的,半路上正撞上了。對方還有槍呢,然後就火拼起來,也沒人管我們了。我當時嚇得不敢動,結果李國棟那個混賬羔子就趁亂逃跑了。”
“那他能跑哪去呢?不會再回到村裏吧?”
“應該不會吧?他還能有臉回來?”
衆人議論紛紛。
這時,少年稚嫩的聲音響起,“村長叔叔,你告訴船長幫咱們留意一下吧,萬一他回到村上瘋狂報復怎麼辦。”
陳大生恍然大悟似的點點頭,“對,孩子,你說得對。他現在和亡命徒差不多,可別回到村上禍害咱們。”
李國棟那個怨毒的眼神還歷歷在目,不過蕭雩並不害怕,反倒對村長說的駐軍一事挺在意的。
上一世,池棠的親生父親就是狍子島的駐軍參謀長,他們一家子很早就上島了,卻在池棠十四歲的時候才認下這個女兒。
低頭看了眼趴在自己腿上睡着了的池棠,蕭雩輕輕揉了揉她軟軟的發絲。
這一世,就別讓他們打擾池棠的生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