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升學宴上,一片喜氣洋洋。
江現年看着許寧寧一臉欣喜的笑容,和江父江母撮合二人的眼神。
心裏卻莫名地煩躁。
然後,他難得晃神地想起了許念安最後那絕望的眼神。
算了,壓下心口那麼說不清道不明的煩躁,他想。
他會彌補她的。
等寧寧這邊安頓好,他會回去好好看看她。
她只是摔傷了腿,還能去哪裏呢?
“現年哥,”許寧寧的聲音嬌嬌弱弱的,打斷了他的思緒,“你說,我們什麼時候舉行婚禮啊?”
“港城是不是特別漂亮?我們去了以後,是不是就能天天穿好看的裙子了?”
她亮晶晶的眼睛裏,全是對未來富貴生活的憧憬。
但江現年不知怎的,又開始下意識地皺了皺眉。
從頭到尾,她心心念念的,都是婚禮去港城的事。
自始至終,沒有一句提及剛剛從台階上滾下去的許念安。
忍不住開口提醒:“這次宴會我們是不是應該把念安叫來,她......畢竟是你的姐姐。”
“腿還受了不輕的傷。”
“姐姐總是這麼毛毛躁躁的,自己不小心摔倒了,能怪誰呢?”許寧寧不以爲意地撇了撇嘴。
隨即又換上那副楚楚可憐的表情,拉住他的手,“現年哥,你不會也覺得是我不好吧?我只是想扶她,誰知道她自己沒站穩......”
“她從小就見不得我好,現在我成了首富千金,她心裏更加不平衡了。”
“現年哥,你別管她了,我們過好自己的日子就行。”
江現年沒再說話,只是不動聲色地抽回了自己的手。
宴會不久就結束,兩人回了家。
推開院門的瞬間,江現年的心跳漏了一拍。
屋子裏空蕩蕩的,沒有許念安的身影。
只有從堂屋到門檻,蜿蜒着已經幹涸發黑的血跡。
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觸目驚心。
“念安!”
他心髒驟然縮緊,有一股強烈的不祥預感。
她傷得那麼重,流了這麼多血,人能去哪兒?
他轉身就要沖出去找人,手臂卻被許寧寧死死拽住。
“現年哥,你別急。”
“放手!”江現年有些不安,第一次對她用了近 乎呵斥的語氣。
“你看了這個再去。”許寧寧手裏捏着一封信,“你先看看這個,是我剛剛在姐姐房間的枕頭下發現的。”
江現年疑惑地展開信紙,上面字跡瞬間刺痛了他的眼睛:
【江現年,我恨你。我真是瞎了眼才會喜歡你。
你和許寧寧才是一路人,你們天生一對。
我再也不想看見你們,我已經去找我的遠房親戚了。
你永遠別來找我,我嫌惡心!】
最後一個字看完時,江現年表情一片慘白。
再往後,一股怒火涌上心頭。
原來在她心裏,自己竟是如此不堪。
還離家出走找遠方親戚?
許念安簡直是無理取鬧,矯情到了極點!
許寧寧見他臉色鐵青,立刻趁熱打鐵。
她柔弱地依偎進他懷裏,仰着小臉,滿眼都是崇拜和愛慕:
“現年哥,你別爲她生氣了。姐姐她看不清誰才是真心對她好,可我知道。你看,我現在是港城首富的千金了,我的身份......配得上你了。”
她有些羞澀地低下頭,聲音細若蚊蚋:
“既然姐姐已經自己走了,那我們......我們在一起吧?”
江現年渾身一震,下意識地拒絕:“可是,你父母還沒允許這件事......”
“沒關系的!”
許寧寧隱隱察覺到他對許念安那過分的在意,生怕夜長夢多。
她當即搖了搖頭,語氣篤定:“我爸媽可喜歡你了,他們早就認定你是他們的女婿了。”
“我們先訂婚,他們肯定答應,讓我們風風光光地辦婚禮,好不好?”
江現年被許念安那封信激起了怒火,又聽了許寧寧這番話。
他看着許寧寧那雙充滿期盼的眼睛,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一個字。
“好。”
許寧寧的眼中,瞬間迸發出欣喜。
而江父江母果然對他這個準女婿很滿意,跟許寧寧告知結婚事宜的那天,江家父母讓他留下來吃飯。
飯桌上,氛圍一片祥和。
江母吃到一半時,還突然想到什麼似的提起:
“現年啊,我們寧寧當年流落在外吃了太多苦,以後在一起過日子,你一定要好好包容她,不能像她那個姐姐......”
江父也定定看他,沉聲道:“聽說你跟那個女人還有點聯系?早點斷了,且不說你馬上就要跟寧寧結婚,一個會成天欺負自己妹妹的人,總不是什麼好筍。”
“就是就是,不像我們寧寧,堅韌不拔,溫柔善良......”
字裏行間的寵溺,再清楚不過。
但江現年有一瞬間晃神。
他想,不是的,許念安不像是他們說的那樣。
她一直堅韌不拔,溫柔善良。
甚至,連江父江母的偏心寵愛,這份由於女兒失散多年,而堅定不移的寵溺,本也該屬於許念安的。
但他還是忍住了,事已至此。
放下筷子,看向江家父母:“叔叔阿姨,你們放心,她已經自主離開,投奔親戚去了。”
說這句話時,他的心又莫名涌現出當時的惱火。
而後,在接下來的三天,江現年像是和誰賭一口氣般,全身心地投入到訂婚的籌備中。
寧寧救過他的命,她才是那個值得他用一生去守護和彌補的人。
她自己選擇離開的,怨不得任何人。
訂婚宴當天,許家院子張燈結彩,熱鬧非凡。
江現年換上了一身嶄新的軍裝,肩章在陽光下閃閃發亮。
房梁上掛上了紅綢,鄉親們也都被請了來,準備見證這場喜事。
可直到訂婚宴即將開始,許念安也依舊沒有回來,音訊全無。
江現年站在堂屋裏,心中那股不安再次翻涌上來。
他鬼使神差地,又一次掏出了那封信。
在明亮的日光下,他盯着信紙上的字跡,眉頭越皺越緊。
不對......
許念安的字他見過,雖然算不上秀氣,但一筆一劃都很有力道,幹淨利落。
而這封信上的字,看似相似,但筆鋒虛浮,仿佛是刻意模仿出來的。
這字跡,好像不是念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