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及笄禮的餘韻還未散盡,將軍府的朱漆大門前,卻已暗流涌動。

沈驚鴻晨起對鏡梳妝,望着鏡中愈發褪去青澀、眉眼鋒利的自己,指尖輕輕撫過及笄時插上的玉簪。這簪子是蘇婉親手所制,溫潤的玉質裏,藏着母親對她的期許。想起今日必定會來的“不速之客”,她眸中寒意漸起,前世被趙珩欺騙、利用,害得家破人亡的畫面,如針一般刺痛心底,復仇的火焰,燒得更旺了。

“小姐,三皇子的車架到府門前了。”丫鬟小翠的通報聲,打破了內室的靜謐。沈驚鴻緩緩起身,唇角勾起一抹譏諷的笑:“來得倒是準時。”

將軍府正廳,沈毅已着正裝相迎,見沈驚鴻進來,微微頷首。趙珩身着月白錦袍,笑容溫潤,可沈驚鴻卻清楚,這副皮囊下,藏着怎樣的狼子野心。

“見過三皇子。”沈驚鴻行禮,禮數周到,卻生疏得仿佛兩人只是陌路人。趙珩眼神微閃,面上卻笑道:“沈姑娘及笄之後,愈發楚楚動人,本皇子特來道賀。”說着,便有隨從呈上一個錦盒,“這枚‘蒼梧玉佩’,是本皇子特地爲姑娘挑選的及笄之禮,還望姑娘莫要嫌棄。”

前世,她就是被這所謂的“示好”迷惑,誤以爲趙珩是良人,卻不知,這玉佩不過是他用來拿捏將軍府、算計她的工具。如今再看,只覺滿心厭惡。沈驚鴻垂眸,聲音清冷:“三皇子身份尊貴,驚鴻不過是蒲柳之姿,實在配不上如此貴重的信物,還請三皇子收回。”

此言一出,滿廳皆靜。沈毅更是錯愕地看向女兒,他雖不滿趙珩過往對沈驚鴻的輕視,可這當面拒接皇子信物的舉動,實在太逾矩。趙珩的臉瞬間陰沉下來,嘴角的笑也僵住,卻仍強撐着道:“沈姑娘這是何意?本皇子一片好意……”

“三皇子的‘好意’,驚鴻擔不起。”沈驚鴻直視他的眼睛,“從前驚鴻年幼無知,錯把算計當真心,如今看清了,自然要離得遠遠的。三皇子該找的,是與您同心同德、助您大業的人,而非驚鴻這樣的‘廢柴’。” 她刻意咬重“廢柴”二字,當年趙珩就是用這兩個字,將她的自尊踩在泥裏。

趙珩的手猛地攥緊,眼底閃過狠戾,卻很快被他掩去,勉強笑道:“沈姑娘說笑了,本皇子從未……” “三皇子無需多言。”沈驚鴻打斷他,“您若真爲驚鴻好,便該明白,驚鴻如今只想守着母親,護着將軍府,無心其他。這玉佩,還請拿回去吧。” 說罷,竟轉身對沈毅道:“父親,女兒還有事,先告退了。” 不給趙珩任何挽留的機會,拂袖而去。

沈毅看着女兒決然的背影,又看看趙珩鐵青的臉,心中五味雜陳,卻還是拱了拱手:“三皇子,小女被老臣慣壞了,不懂禮數,還望您海涵。” 趙珩勉強扯出個笑:“沈將軍哪裏的話,是本皇子唐突了。” 可告辭時,那陰沉的眼神,卻讓沈毅心底一凜。

沈驚鴻回到院中,小翠氣呼呼道:“小姐,那趙珩從前對您愛答不理,如今看您及笄了,想攀附將軍府,倒來裝好人!” 沈驚鴻揉了揉她的頭:“他哪是攀附將軍府,分明是盯上了將軍府的兵權。前世我們看不清,今生,絕不讓他得逞。” 想起趙珩吃癟的樣子,她又笑:“今日當衆拒他,便是要斷了他的念想,也讓府裏人看看,我沈驚鴻,不再是任他拿捏的軟柿子。”

果然,趙珩被拒的消息,很快在京中傳開。柳氏得知後,先是驚怒,轉而又幸災樂禍,在自己院裏罵道:“沈驚鴻這賤人,竟敢得罪三皇子,看她怎麼死!” 可她不知道,沈驚鴻早料到趙珩會記恨,已暗中讓小翠去請了定北侯府的帖子——前世蕭玦與趙珩爭鬥多年,今生,她要把這顆棋,早早落下。

而蘇婉得知此事,雖擔憂女兒得罪皇子,卻也欣慰:“驚鴻,你做得對。娘雖不懂朝堂,卻也知道,這樣表裏不一的人,離得越遠越好。” 沈驚鴻依偎在母親身邊:“娘,您放心,女兒不會讓那些人再傷害您和父親。” 蘇婉看着女兒堅定的眼神,恍惚間,竟覺得她不再是那個需要保護的小女孩,而是能爲將軍府遮風擋雨的支柱。

三皇子府中,趙珩摔碎了一地瓷器,怒喝道:“沈驚鴻!竟敢如此羞辱本皇子!” 身旁謀士李修遠卻撫須笑道:“殿下息怒,沈驚鴻此舉,倒也有趣。她當衆拒您,一是表明心跡,二是想斷了其他皇子拉攏將軍府的路。如今看來,她比從前難對付多了,不過……” 他眼中閃過算計,“這也說明,將軍府的兵權,她看得極重,我們若能從這下手……” 趙珩陰沉的臉漸漸緩和,冷笑道:“好,本皇子倒要看看,沈驚鴻能蹦躂到幾時。”

沈驚鴻不知道趙珩的陰謀,卻時刻警惕着。她趁着夜色,去了老夫人院中。老夫人這些日子看她行事果決,對她刮目相看,見她來,便知有事相商。沈驚鴻將趙珩的心思與自己的打算和盤托出:“祖母,趙珩狼子野心,盯上了將軍府。如今父親手握兵權,他便想從咱們家下手。我們不能坐以待斃,需得早做準備。” 老夫人沉默許久,緩緩道:“驚鴻,你長大了。祖母老了,府裏的事,你且去做,祖母信你。” 得到老夫人的支持,沈驚鴻心中一暖,知道自己的路,又寬了幾分。

幾日後,定北侯府的宴請帖子送到將軍府。沈驚鴻主動請纓:“父親,女兒想去定北侯府,爲將軍府……也爲自己,尋條出路。” 沈毅看着女兒眼中的光芒,想起她近日的種種,終於點頭:“好,你且去。萬事小心。”

定北侯府的晚宴,名流雲集。沈驚鴻身着月白紗裙,如同一朵亭亭玉立的水仙,從容踏入侯府。蕭玦站在廊下,遠遠看到她,想起圍獵時的情景,唇角勾起一抹笑:“沈大小姐,別來無恙。” 沈驚鴻行禮:“侯爺,多謝那日救命之恩。” 兩人相視一笑,卻讓暗處觀察的趙珩謀士,記下了這一幕。

宴會上,沈驚鴻與蕭玦相談甚歡,從兵法韜略到京中軼事,她應對自如,讓蕭玦愈發覺得她有趣。趙珩派來的眼線傳回消息,趙珩氣得摔了杯子:“沈驚鴻!竟與蕭玦勾結!” 而這,正是沈驚鴻想要的——她要讓趙珩知道,她不是孤立無援,想對付她,沒那麼容易。

回到將軍府,沈驚鴻知道,與趙珩的較量,才剛剛開始。但她不怕,前世的債,今生要一筆一筆討回來。這拒接信物的“第一仗”,她贏了,往後的每一步,她都要讓趙珩,讓所有害過她們的人,付出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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