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工具組的石錘聲還在耳邊回蕩,我已經蹲在空地上,用木炭在石板上勾勒出曲轅犁的輪廓。木公湊過來時,手裏還攥着塊沒打磨好的石片,石屑粘在他花白的胡子上,像落了層霜。

“首領,這彎彎曲曲的木頭是啥?” 他用粗糙的手指戳着圖紙上的曲轅,眼裏的疑惑像潭深水。

“這叫曲轅犁。” 我用樹枝沿着犁身的弧線劃了一圈,“你看這犁頭是尖的,能扎進土裏;這彎木能轉彎,不用像直犁那樣費勁抬起來;還有這扶手,握着穩當。” 我撿起根樹枝當示範,“用它耕地,一個人頂三個人。”

木公突然笑了,皺紋裏的石屑簌簌往下掉:“首領您又說胡話了,直犁用了三代人,哪能說改就改?” 他剛說完,就被身後的石生懟了一句。

“木公你咋老不信首領?” 石生扛着根碗口粗的硬木走來,樹幹上還帶着新鮮的斷口,“上次你說復合弓做不成,結果呢?”

我接過硬木掂量了下,材質堅硬,紋理緊密,正是做犁身的好材料。“就用這個。” 我指着圖紙,“犁頭用燧石打磨,刃口要薄;曲轅的弧度按我畫的來,差一寸都不行;扶手纏上浸過樹脂的藤條,防滑。”

木公雖然還有疑慮,但還是招呼工具組的人動起來。石鑿敲打硬木的 “篤篤” 聲很快響起,像在給這片土地敲打着新的節拍。我蹲在旁邊,時不時用樹枝比劃着角度,看着曲轅犁的雛形一點點從硬木裏 “長” 出來。

正午的日頭正烈時,第一架曲轅犁成了。木公擦着額頭的汗,把犁扛到粟米地邊,幾個耕種組的漢子圍過來,眼神裏滿是打量。阿禾的男人試着扶犁往前走了兩步,突然 “咦” 了一聲:“這犁…… 咋不晃?”

他再往前走時,腳步輕快了許多,犁頭扎進土裏深淺均勻,留下的犁溝又直又深。原本需要兩個人抬着才能轉彎的直犁,現在他一個人輕輕一推,曲轅就帶着犁身轉了個漂亮的彎。

“神了!” 有人忍不住喊出聲。

我讓他們輪流試,最後算下來,用曲轅犁耕地,不僅深淺一致,速度確實比直犁快了三倍還多。阿禾的男人紅着臉撓頭:“以前我總說自己力氣大,原來不是力氣的事,是家夥趁手。”

木公蹲在犁邊,用手摸着曲轅的弧度,突然往我面前一跪:“首領,老東西服了!” 他的額頭磕在泥地上,發出沉悶的響聲,“這物件要是早做出來,去年冬天就餓不死人了。”

我趕緊把他扶起來,指節觸到他胳膊上凸起的青筋,突然想起博物館裏那架唐代曲轅犁的復制品。千年前的智慧,在這一刻的原始部落裏,依然閃耀着光芒。

處理完曲轅犁的事,我轉身走向東邊的荒地。耕種組的人正在用新犁開荒,塵土飛揚裏,能看到他們彎腰勞作的身影。我拎着個藤筐走過去,筐裏裝着早上收集的枯枝和獸糞,腐殖土的腥氣混着陽光的味道,在鼻尖縈繞。

“都停一下。” 我喊住他們,把筐裏的東西倒在空地上,“這些東西能讓土地長莊稼。”

阿禾的男人皺起眉,往地上啐了口唾沫:“首領,這糞便臭烘烘的,埋地裏不是糟踐土地嗎?巫嫗說過,土地要敬着,不能用髒東西玷污。”

周圍的人也跟着點頭,有人往後退了退,像是怕沾到晦氣。我早料到會這樣,從懷裏掏出塊粟米餅 —— 這是用去年的陳米做的,又幹又硬。

“你們看這米餅。” 我把餅掰碎了撒在地上,“土地就像人,光吃飯不行,得吃有養分的。這些枯枝、糞便發酵後,就是土地的‘肉幹’,能讓粟米長得比這飽滿三倍。”

我蹲下身,用手挖了個坑,把糞便和枯枝埋進去,再蓋上層薄土。“等十天,你們再來看,這土會變黑,能攥出油來。” 我指着旁邊長勢稀疏的粟米苗,“不信就試試,左邊用堆肥,右邊不用,到時候看哪邊長得好。”

阿禾的男人還是猶豫,但石生在旁邊幫腔:“首領還能騙咱們?試試就試試!” 他扛起曲轅犁,“我這就去把西邊那片地也翻出來,專門用首領說的法子。”

接下來的幾天,部落裏分成了兩派。工具組鉚着勁做曲轅犁,木公帶着人一口氣做了五架,耕地的速度肉眼可見地快起來;耕種組卻分成兩撥,阿禾的男人帶着一半人按老法子種地,石生帶着另一半人試着堆肥,兩撥人幹活時都憋着股勁,像是在打一場無聲的仗。

第五天清晨,我被一陣歡呼吵醒。跑到地裏時,看到石生舉着一把發黑的泥土,興奮地朝我喊:“首領!您看!真變黑了!”

那土確實油亮發黑,攥在手裏能感覺到溼潤的黏性,和旁邊的黃土對比鮮明。用堆肥的那片地,新播的粟米種子已經冒出綠芽,比旁邊的苗壯實不少,葉尖上還掛着露珠,像鑲了層鑽。

阿禾的男人蹲在兩撥地中間,手指在黑土裏捻了捻,突然站起身往我面前一跪:“首領,是我糊塗!求您教我們堆肥!”

周圍的人也跟着起哄,七嘴八舌地問怎麼收集糞便,怎麼控制發酵的溫度。我讓石生把堆肥的步驟刻在木牌上:收集糞便、枯枝、雜草 —— 分層堆在坑裏 —— 蓋上泥土 —— 十天翻一次 —— 腐熟後撒在地裏。

巫嫗不知什麼時候也來了,拄着拐杖站在田埂上,看着黑油油的泥土,突然朝我拜了拜:“首領果然得了祖地真傳,連土地的脾氣都摸透了。” 她轉身對圍觀的人說,“這不是髒東西,是神農顯靈,給咱們送的好法子!”

有了巫嫗這句話,堆肥法很快在部落裏推廣開來。婦女們提着陶罐收集糞便,孩子們撿枯枝,連最老的阿婆都蹲在堆肥坑邊,用木杖翻攪着腐熟的肥料,嘴裏念叨着 “神農保佑,粟米滿倉”。

半個月後,用堆肥的粟米苗已經長得齊腰高,葉片綠油油的,透着勃勃生機;沒用藥肥的那片還是稀稀拉拉,葉尖發黃。阿禾的男人提着新收的青粟穗跑來,穗粒飽滿得壓彎了杆,比往年的早熟了十天。

“首領!真成了!” 他把粟穗往我手裏塞,掌心的汗浸溼了我的袖口,“這堆肥法比山神的恩賜還靈!”

我捏着沉甸甸的粟穗,看着地裏忙碌的身影 —— 有人在用曲轅犁耕地,犁溝筆直得像用尺子量過;有人在撒堆肥,黑土落在綠苗間,像給大地繡上了花紋;遠處傳來工具組的歡呼,他們又做出了新的曲轅犁。

陽光穿過雲層灑下來,把一切都鍍上了層金邊。我突然明白,所謂的文明迭代,往往就藏在這些看似微不足道的改變裏 —— 從直犁到曲轅犁,從靠天吃飯到主動堆肥,從敬畏土地到懂得如何滋養土地。

木公走過來時,手裏拿着把新做的小犁,是給孩子們玩的。他把小犁遞給我,眼裏的驕傲像剛出爐的粟米餅:“首領,等秋收了,咱們的糧食夠吃半年,到時候就能多養些牛,多做些犁,讓姬軒轅看看,咱們姜水部不是好欺負的!”

我接過小犁,犁頭的燧石在陽光下閃着光。遠處的阪泉方向,似乎傳來了姬軒轅部落的號角聲,但這一次,我心裏沒有絲毫慌亂。

有了曲轅犁和堆肥法,有了這些爲土地而戰的人,別說阪泉之戰,就是更大的風浪,我們也能扛過去。

因爲我們已經懂得,真正的力量,從來不是石斧的鋒利,而是讓土地長出更多糧食的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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