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穿透雲層時,蘇沫站在陸氏老宅的廢墟前,指尖輕撫後頸那個小小的數字"7"。手機屏幕突然自動亮起,顯示出一條加密視頻請求——來電顯示是一串亂碼,但頭像卻是朵像素化的玫瑰。
"接受呼叫。"她對着空氣說道,聲音嘶啞得不像自己。
屏幕閃爍兩下,出現了陸沉的臉。他的影像有些失真,像是透過毛玻璃拍攝的,但那雙眼睛依然銳利如鷹隼。
"你後頸的數字是激活碼。"陸沉的聲音帶着輕微電子音,"現在舉起手機,掃描整個廢墟。"
蘇沫照做了。手機攝像頭所到之處,廢墟中突然浮現出無數金色光點,在空中組成三維立體結構圖——那是老宅地下的完整布局,遠比她看到的復雜十倍。
"向左走二十步。"陸沉指示道,"有塊刻着玫瑰花紋的地磚。"
瓦礫堆中,蘇沫果然找到了那塊地磚。當她用手擦去灰塵時,花紋突然亮起藍光,磚面自動下沉,露出個微型生物識別台。
"把後頸貼上去。"陸沉說,"別怕,不會疼。"
金屬台面冰涼刺骨。數字"7"接觸瞬間,蘇沫眼前炸開無數記憶碎片——這次是她自己的真實記憶:孤兒院的鐵柵欄、打工時被客人潑咖啡、第一次見到陸沉時他領帶夾的反光...
"記憶校驗完成。"電子女聲響起,"歡迎回來,終端用戶7號。"
地磚下的暗格緩緩打開,裏面靜靜躺着支金色鋼筆,筆帽上刻着行小字:"當玫瑰綻放時"。
"這是程穎留下的最後武器。"陸沉的影像開始閃爍,"筆芯裏是納米機器人休眠逆轉劑,能喚醒被病毒強制休眠的良性集群。"
蘇沫擰開筆帽,裏面不是墨水,而是流動的金色液體:"你要我救誰?那些志願者?"
"救我。"陸沉突然扯開衣領,露出已經完全結晶化的胸膛,"我的納米機器人太多,病毒無法完全清除。它們正在...重組我的記憶核心。"
畫面背景裏,蘇沫看到陸沉所在的房間——不是醫院,而是艘潛艇的駕駛艙。透過舷窗能看到深藍色的海水,以及遠處發光的珊瑚礁。
"你在哪裏?"
"南海實驗室。"陸沉咳嗽起來,咳出的藍色晶體在控制台上滾動,"程穎真正的安全屋。七十二小時後,休眠逆轉劑就會失效..."
畫面突然中斷。手機屏幕上只剩下一串坐標和倒計時:71:59:23。蘇沫攥緊金筆,突然注意到筆身上還有一行更小的刻字:S7-0721。
"終端用戶7號...密碼0721..."她喃喃自語,突然明白了什麼,轉身沖向廢墟外的公路。
一輛出租車剛好經過。蘇沫拉開車門時,司機正用手機看早間新聞:"...陸氏集團董事長陸遠山昨夜突發心髒病去世,其子陸沉仍處於失蹤狀態..."
"機場。"蘇沫說,"最快的航班。"
司機透過後視鏡打量她血跡斑斑的衣服:"小姐你沒事吧?要不要先去醫院..."
"我說機場!"蘇沫突然拍向計價器。指尖接觸金屬的瞬間,計價器屏幕突然變成藍色,顯示出與手機相同的坐標。
司機像見鬼似的瞪大眼睛,一腳油門踩到底。蘇沫這才發現,自己的指尖正泛着淡淡的金光。
候機大廳的電視牆正在循環播放陸氏集團的新聞。蘇沫買了最近一班去海南的機票,在安檢處被攔了下來。
"女士,您隨身攜帶的這支鋼筆需要托運。"安檢員指着X光機圖像,"液體含量超標了。"
蘇沫握緊金筆:"這是醫療用品,我..."
"讓她通過。"
穿白大褂的男子突然出現在安檢通道,出示了張陸氏醫療集團的證件。蘇沫認出他是當初在醫院咖啡廳搭訕的程述——或者說,曾經被程穎意識占據的軀體。
"你...還活着?"她低聲問。
程述的眼鏡片反射着冷光:"程穎的意識已經消散了,多虧陸沉最後時刻的分流程序。"他遞給她一個牛皮紙袋,"飛機上再看。"
紙袋裏是份泛黃的實驗日志復印件。蘇沫在機艙裏翻開第一頁,上面是程穎娟秀的字跡:
「第七階段實驗日志:7名志願者後頸植入不同型號納米機器人,用於測試記憶移植可能性。意外發現7號志願者(蘇沫)體內天然存在α-7抑制蛋白,可阻止納米機器人過度繁殖...」
紙張突然被一只蒼白的手按住。蘇沫抬頭,看見1號樣本——那個自稱陸沉哥哥的白發男子——正坐在她旁邊的座位上,嘴角掛着神秘微笑。
"偷看別人日記可不禮貌。"他抽走文件,換了個U盤給她,"看看這個,更有趣。"
U盤裏的視頻顯示:二十年前的實驗室,年幼的陸沉偷偷將某種金色液體注入七個孩子的輸液袋。而躲在角落拍攝這一切的,正是少年時期的程穎。
"陸沉才是最初的叛徒。"1號輕聲說,"他給我們七個都注射了抑制蛋白,破壞了父親的計劃。"
蘇沫皺眉:"那你爲什麼..."
"爲什麼幫陸遠山?"1號的笑聲像風吹過風鈴,"因爲我是第一個成功案例啊,親愛的妹妹。"他忽然扯開衣領,露出頸動脈處發光的編碼——不是α-001,而是Ω-7。
飛機遇到氣流顛簸起來。1號趁機湊到蘇沫耳邊:"知道爲什麼選你當終端用戶嗎?因爲你的記憶最幹淨,沒有被納米機器人污染過。"他的呼吸帶着草藥味,"陸沉需要一張白紙來重啓系統。"
舷窗外雲層翻滾。蘇沫握緊金筆,突然意識到筆身上的"S7"不是編號,而是"Save 7"的縮寫。
"你們到底想讓我做什麼?"
1號沒有回答,只是突然劇烈咳嗽起來。他用手帕捂住嘴,拿開時上面全是藍色晶體:"時間不多了..."他指向U盤裏最後一段加密文件,"到了南海,用這個密碼打開潛艇主控台。"
飛機開始下降。1號的身影在陽光中逐漸變得透明:"記住,當玫瑰綻放時..."
他的話語被降落廣播切斷。等蘇沫再看時,旁邊的座位已經空了,只剩U盤和手帕上的藍色晶體證明那不是幻覺。
三亞的烈日曬得人皮膚發燙。蘇沫在機場衛生間換了衣服,用粉底遮蓋後頸的數字。出租車上,她插上U盤,屏幕顯示出一段實時監控:陸沉所在的潛艇正在下沉,艙內已經進水,而他的結晶化蔓延到了頸部。
"再開快點!"蘇沫把坐標給司機看,"人命關天!"
司機瞥了眼那個位於公海的坐標,臉色變了:"小姐,那邊是軍事禁區..."
蘇沫直接掏出一疊現金:"夠不夠突破禁區?"
快艇在海面上劃出白色弧線。當坐標點出現在視野裏時,蘇沫看到的只有茫茫海水,沒有任何潛艇的蹤跡。但當她舉起金筆對着陽光時,筆尖突然射出一道金光,直入海底。
海面開始翻涌。一個金屬平台緩緩升起,上面站着個意想不到的人——程述,或者說,程穎。她的女性特征已經完全顯現,長發溼漉漉地貼在臉上,白大褂下露出機械義肢。
"你遲到了七分鍾。"程穎的聲音帶着電子合成的質感,"陸沉的呼吸已經停止。"
蘇沫跳上平台:"你還活着?"
"活着的只是我的意識副本。"程穎指向自己太陽穴的接口,"真正的我三年前就死了,死在陸遠山的實驗室裏。"
平台開始下沉,海水漫過腳踝。程穎按下牆上的按鈕,氣密門嘶嘶打開:"納米機器人維持着陸沉的基礎代謝,但他的意識已經被壓縮成數據包。"她遞給蘇沫一個金屬頭環,"你是唯一能把他帶回來的人。"
潛艇內部比想象中寬敞。主控室裏,陸沉被包裹在藍色晶體形成的繭中,只有胸口微弱的金光證明他還"活着"。控制台上方懸浮着全息投影,顯示記憶解壓進度:99.7%。
"再不解壓完成,他的意識就會永久數據化。"程穎連接好所有設備,"躺到那個椅子上,戴上神經鏈接頭環。"
蘇沫看向那張像牙科診療椅的設備:"這到底要做什麼?"
"進入陸沉的記憶迷宮,找到被壓縮的意識核心。"程穎調整着各種參數,"但有個問題——你可能遇到其他六個志願者的意識碎片,包括..."
"1號。"蘇沫躺上椅子,"我見過他了。"
程穎的手停頓了一下:"不可能,1號樣本三年前就..."
"他說自己是Ω-7。"
這句話像按下某個開關。潛艇突然劇烈震動,所有屏幕同時閃現紅色警告。程穎撲向主控台:"該死!是陸遠山的後門程序!"她飛快地敲擊鍵盤,"蘇沫,沒時間解釋了,現在就要連接!"
頭環收緊的瞬間,蘇沫感到後頸的數字"7"灼燒般疼痛。她的意識被撕扯着抽離身體,墜入無盡的藍色漩渦...
睜開眼時,她站在孤兒院的走廊裏。牆上的日歷顯示着二十年前的日期,窗外下着瓢潑大雨。遠處傳來孩子們的哭聲,其中夾雜着一個熟悉的嗓音:
"我不要打針!走開!"
蘇沫循聲跑去,在醫務室門口看到了驚人的一幕——小陸沉被綁在診療椅上,而穿着白大褂的陸遠山正拿着注射器逼近。針管裏的液體是金色的,但混着詭異的藍色顆粒。
"住手!"她沖進去,卻直接穿過了兩人的身體——她只是個旁觀者。
小陸沉突然停止掙扎,直勾勾地"看"向蘇沫所在的位置:"第七個?"他輕聲說,"你來得太早了..."
場景突然切換。現在她站在實驗室裏,七個醫療艙排列成環形,每個裏面都躺着個孩子。真正的程穎——年輕的人類程穎——正在偷偷更換輸液袋。
"記憶移植會失敗。"她對着空氣說,仿佛知道蘇沫在觀看,"但抑制蛋白需要載體,所以..."
"所以你們選了七個無辜的孩子?"蘇沫忍不住質問,盡管知道對方聽不見。
程穎的動作突然停頓。她緩緩轉頭,目光準確鎖定蘇沫的位置:"不,我們選了七個將死的孤兒。"她舉起病歷本,"包括你,7號。晚期淋巴瘤,預計存活期三個月。"
蘇沫如遭雷擊。這是她不知道的記憶——或者說,被納米機器人刻意隱藏的真實。
場景再次切換。這次是海底,陸沉的潛艇正在進水。成年陸沉被困在駕駛座,海水已經漫到腰部。他抬頭看向蘇沫,嘴唇蠕動着說了什麼。
蘇沫讀懂了唇語:"找到真正的玫瑰。"
一股強大的吸力突然將她拉出記憶迷宮。蘇沫在診療椅上劇烈抽搐,後頸的數字"7"燒得通紅。程穎的機械義肢按住她:"時間不夠了!陸沉的意識開始消散!"
"我看到了線索!"蘇沫掙扎着坐起來,"他說'找到真正的玫瑰'!"
程穎的電子眼閃爍了幾下:"...原來如此。"她突然扯開自己的機械胸甲,露出裏面的核心部件——一個微型培養艙,裏面漂浮着朵水晶玫瑰,"拿去吧,這是他二十年前送我的生日禮物。"
蘇沫接過那朵玫瑰。接觸到她皮膚的瞬間,水晶花瓣一片片綻放,露出花蕊中的微型芯片。潛艇的警報聲突然停止,所有屏幕同時顯示:
「第七密鑰確認,系統重啓中」
包裹陸沉的藍色晶體開始龜裂。程穎的機械身體突然僵直,電子音變得斷斷續續:"程序...完成...記憶..."
她的頭部接口爆出一串火花,整個人向前栽倒。與此同時,晶體繭完全碎裂,陸沉睜開眼睛——那雙瞳孔已經變成純粹的金色。
"歡迎回來,終端用戶7號。"他的聲音帶着雙重音效,像是兩個人在同時說話,"系統升級完成。"
蘇沫後退兩步:"你不是陸沉...你是誰?"
"我們是V-7。"金色瞳孔微微收縮,"陸沉與納米機器人的共生意識。"
艙內的海水突然開始倒流,所有損壞的設備自動修復。陸沉——或者說V-7——走向主控台,手指在虛空中點擊,調出七個全息投影:世界各地,七個志願者同時醒來,他們後頸的標記全部變成了數字"7"。
"第一階段目標達成。"V-7轉向蘇沫,"現在執行第二階段:玫瑰綻放計劃。"
蘇沫手中的水晶玫瑰突然懸浮到空中,投射出一段隱藏信息:
「當七位終端用戶同時激活,納米網絡將覆蓋全球,清除所有人爲疾病與創傷記憶。代價是...人類將永遠失去痛苦的感知能力。」
"這就是陸遠山真正的計劃?"蘇沫聲音發抖,"制造沒有痛苦的世界?"
V-7露出一個非人的微笑:"不,這是程穎的反計劃。她用病毒改造了納米機器人,讓它們只消除由人爲造成的痛苦。"他指向蘇沫後頸的數字,"你是最後一個開關。"
潛艇突然浮出水面。透過舷窗,蘇沫看到朝陽正從海平面升起,而遠處,六架直升機正朝不同方向飛去——每架都載着一位蘇醒的"終端用戶"。
"選擇權在你手裏。"V-7輕聲說,"按下開關,或者..."
蘇沫摸向後頸的數字"7"。她能感覺到皮膚下的微型接口,以及更深處,與另外六人形成的量子糾纏。程穎的機械殘軀突然發出最後一條語音信息:
「真正的玫瑰,是允許刺存在的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