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蘇晚晚五點半就醒了。
她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心髒怦怦直跳。不是緊張,是興奮——今天是她第一次以有台詞角色的身份進組。
輕輕轉頭,凌霄還在睡。昨晚他又教了她一會兒武術,睡得很晚。蘇晚晚不想吵醒他,躡手躡腳地爬起來。
洗漱,換衣服。她選了簡單的運動裝,方便訓練。對着鏡子把頭發扎成利落的丸子頭,看着鏡子裏自己明亮的眼睛,她深吸一口氣。
“蘇晚晚,你可以的。”
小聲給自己打完氣,她開始做早餐。煮粥,煎蛋,切鹹菜。粥香飄出來時,凌霄醒了。
“這麼早?”他坐起來,聲音帶着剛睡醒的沙啞。
“嗯,七點要到劇組。”蘇晚晚把煎蛋盛到盤子裏,“你快洗漱,吃早飯。”
兩人安靜地吃完早飯。蘇晚晚收拾碗筷時,手有點抖——她太興奮了。
“別緊張。”凌霄說,“你準備好了。”
“你怎麼知道?”
“你昨晚做夢都在背台詞。”凌霄笑了笑,“我聽見了。”
蘇晚晚臉一紅。她昨晚確實夢到在拍戲,還夢到自己忘詞了,急得滿頭大汗。
“走吧,我送你去。”凌霄站起來。
“不用了,你再多睡會兒。”
“我送你到門口。”凌霄堅持。
兩人一起出門。清晨的街道很安靜,只有幾個早起的老人和掃地的環衛工。陽光剛剛露頭,把天空染成淡淡的橘紅色。
走到公交站,蘇晚晚回頭對凌霄說:“你回去吧,我自己等車。”
“我看着你上車。”凌霄說。
他的眼神很溫和,蘇晚晚心裏一暖。
車來了。蘇晚晚上車前,突然轉身,快速抱了凌霄一下。
“謝謝你。”她小聲說,然後紅着臉跳上車。
公交車開走了。凌霄站在原地,愣了好一會兒。剛才那個擁抱很輕,很快,但那種溫暖的感覺,卻留在了心裏。
他摸了摸胸口,那裏有點奇怪的感覺。
暖暖的,癢癢的,像有什麼東西在發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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劇組在一個郊區的影視基地。蘇晚晚到的時候,才六點五十,但現場已經有很多人在忙碌了。
燈光師在調光,道具組在擺道具,場務跑來跑去。空氣裏有種緊張又興奮的氣氛。
蘇晚晚找到劇務報道。劇務是個戴眼鏡的年輕男人,看了她一眼:“蘇晚晚?演小月的?”
“是。”
“先去化妝間找李老師,今天上午武術訓練,下午試裝。”
“好的,謝謝。”
化妝間裏已經坐了幾個演員,都在化妝。蘇晚晚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柳薇薇。
她居然也在。
柳薇薇從鏡子裏看到蘇晚晚,嘴角扯出一個假笑:“喲,來了啊。”
“你怎麼……”蘇晚晚話說到一半,明白了。柳薇薇應該是演別的角色,也可能是宮女。導演昨天說宮女已經有人選了,可能就是她。
“我怎麼不能來?”柳薇薇轉過來,“我演皇後身邊的貼身宮女,戲份比你多。”
果然。
蘇晚晚不想跟她糾纏,找了個空位子坐下。
化妝師是個四十多歲的女人,大家都叫她李姐。她走過來,看了看蘇晚晚的臉。
“皮膚不錯,底子好。”李姐說,“今天先化個淡妝,訓練出汗容易花。”
“好,謝謝李姐。”
化妝的時候,柳薇薇一直在旁邊說話,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能讓蘇晚晚聽見。
“有些人啊,以爲拿了個小角色就了不起了,也不看看自己幾斤幾兩。”
“侍女?不就是個高級點的丫鬟嗎?”
“還要打戲?到時候別摔個狗啃泥。”
蘇晚晚握緊拳頭,指甲掐進手心。她告訴自己要忍,第一天進組,不能惹事。
化完妝,武術指導來了。是個精壯的中年男人,姓陳,大家都叫他陳指導。
“演小月的蘇晚晚?”陳指導上下打量她,“以前練過武術嗎?”
“沒有。”蘇晚晚老實說,“但我學過一點舞蹈。”
“舞蹈和武術不一樣。”陳指導說,“不過你有舞蹈基礎,柔韌性應該不錯。來,我先教你幾個基本動作。”
訓練場是一個空的大廳,地上鋪着軟墊。陳指導先演示了一套簡單的動作——拔劍,格擋,轉身,刺。
動作不快,但很有力。蘇晚晚認真看着,腦子裏回想昨晚凌霄教她的。
“你來試試。”陳指導說。
蘇晚晚深吸一口氣,開始做動作。
拔劍——手要穩。
格擋——腰要轉。
轉身——腳要穩。
刺——力要收。
一套做完,陳指導有些驚訝:“你真的沒練過?”
“沒有。”蘇晚晚說,“但我昨晚在家練了很久。”
這是實話,但沒說她有個“神仙”教練。
“不錯。”陳指導點頭,“姿勢基本正確,就是力道不夠。再來一遍。”
蘇晚晚又練了一遍。這次她想起昨晚凌霄說的話:武術不是花架子,是身體的記憶。
她把每個動作都做到位,雖然手臂開始發酸,但她咬牙堅持。
練到第三遍時,柳薇薇進來了。她不是來訓練的,她演的是宮女,不需要武術。她是來看熱鬧的。
“陳指導,她練得怎麼樣啊?”柳薇薇問,語氣裏帶着嘲諷。
“還不錯,挺有悟性。”陳指導實話實說。
柳薇薇臉色一僵,但很快又笑起來:“那陳指導你也教教我唄,我也想學點防身術。”
陳指導看了她一眼:“你先去把宮女的基本禮儀練好,導演昨天還說你的走路姿勢不對。”
柳薇薇臉一下子紅了。周圍幾個工作人員忍不住笑了。
蘇晚晚也差點笑出來,但忍住了。
柳薇薇狠狠瞪了蘇晚晚一眼,轉身走了。
上午的訓練很辛苦。蘇晚晚練了兩個小時,全身都是汗,手臂和大腿酸得發抖。但她很開心——她能感覺到自己在進步。
中午休息,劇組的盒飯送到了。蘇晚晚領了一份,找了個角落坐下。
盒飯很簡單:一葷兩素,米飯。她吃得津津有味。這是她第一次在劇組吃正式的工作餐——以前跑龍套,都是自己解決。
吃到一半,手機響了。是林笑笑。
“晚晚!下午兩點別忘了!我在老地方等你!”
蘇晚晚這才想起,下午還要拍短視頻。
“記得記得,我訓練完就過去。”
“對了,你猜我剛才遇到誰了?”林笑笑神秘兮兮地說。
“誰?”
“柳薇薇的閨蜜,劉婷。”林笑笑說,“她跟我說,柳薇薇到處說你壞話,說你靠關系拿角色。”
蘇晚晚的心沉了一下。
“她還說什麼了?”
“說你在學校就愛搶別人風頭,現在工作了還是這樣。”林笑笑憤憤不平,“我都氣死了,跟她吵了一架!”
“你別跟她吵。”蘇晚晚說,“清者自清。”
“可是她這麼造謠,對你影響不好啊!”林笑笑說,“你得小心點,柳薇薇肯定還會使壞。”
掛了電話,蘇晚晚吃不下飯了。
她知道柳薇薇不喜歡她,但沒想到她會到處造謠。在娛樂圈,名聲很重要,如果大家都覺得她是靠關系上位的,以後誰還敢用她?
她想起凌霄說的:柳薇薇身上有不好的氣息。
難道他早就看出來了?
下午是試裝時間。服裝師拿來一套侍女的服裝——淡藍色的裙子,外面有一層薄紗,還有一件小馬甲。
“去試試,不合適再改。”服裝師說。
蘇晚晚拿着衣服去更衣室。剛換好,柳薇薇就進來了。
“喲,這衣服挺適合你的嘛。”柳薇薇陰陽怪氣地說,“丫鬟就要有丫鬟的樣子。”
蘇晚晚不想理她,對着鏡子整理衣服。
柳薇薇走到她身後,假裝幫她整理領子,突然“哎呀”一聲。
“你這兒怎麼破了?”她指着蘇晚晚衣服的袖口。
蘇晚晚低頭一看,袖口確實有一道小口子,不仔細看看不出來。
“可能是剛才不小心刮到了。”柳薇薇說,“不過沒關系,反正是丫鬟的衣服,破點就破點。”
說完,她笑着走了。
蘇晚晚看着那個口子,心裏很不是滋味。這衣服一看就是新的,怎麼可能那麼容易破?肯定是柳薇薇剛才趁她不注意弄的。
她去找服裝師。服裝師看了口子,皺起眉頭。
“這怎麼弄的?上午檢查還好好的。”
“可能是我剛才不小心……”蘇晚晚不想說是柳薇薇幹的,沒證據。
“算了,我給你縫一下。”服裝師拿出針線,“你小心點,劇組服裝很貴的。”
“對不起。”蘇晚晚低下頭。
縫好衣服,蘇晚晚去拍定妝照。攝影師讓她擺了幾個姿勢,拍了十幾張。
“好了,你可以走了。”攝影師說,“明天正式開拍,七點準時到。”
“好的,謝謝。”
蘇晚晚換回自己的衣服,準備離開。經過道具間時,她聽見裏面有人在說話。
是柳薇薇的聲音。
“……放心吧,我已經跟道具組的小張說好了,明天把她的劍換成最重的那個。她不是要打戲嗎?讓她好好打。”
另一個女聲說:“薇薇,這樣會不會太過分了?”
“過分什麼?她自己說要演打戲的,我這是在幫她。”柳薇薇冷笑,“再說了,劍重點怎麼了?又不會死人。”
蘇晚晚的心一下子涼了。
原來柳薇薇不止要弄壞她的衣服,還要在道具上動手腳。
她握緊拳頭,想沖進去質問,但又忍住了。沒證據,柳薇薇肯定不會承認。
怎麼辦?
她走出影視基地,站在路邊等公交。心裏亂糟糟的,又氣又委屈。
手機響了。是凌霄。
“訓練完了嗎?”他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很平靜。
“完了。”蘇晚晚說,聲音有點啞。
“怎麼了?聲音不對。”
“沒事,就是有點累。”蘇晚晚不想讓他擔心。
“你在哪?我來接你。”
“不用了,我還要去拍短視頻……”
“地址發給我。”凌霄說,“我來找你。”
他的語氣不容拒絕。蘇晚晚想了想,把地址發給了他。
二十分鍾後,凌霄來了。他騎了一輛共享單車——這是他新學會的技能。
“你怎麼會騎單車?”蘇晚晚驚訝。
“學的。”凌霄說,“不難。”
他看了看蘇晚晚的臉:“你哭過?”
“沒有。”蘇晚晚別過臉,“就是有點累。”
凌霄沒再問。他把單車停好,和蘇晚晚一起走到和林笑笑約好的地方——一個公園裏的古風亭子。
林笑笑已經到了,還帶來了拍攝設備。
“晚晚!這位是……”林笑笑看到凌霄,眼睛一下子亮了。
“我表哥,凌霄。”蘇晚晚介紹,“凌霄,這是我閨蜜,林笑笑。”
“你好。”凌霄點點頭。
“你好你好!”林笑笑湊到蘇晚晚耳邊,“你表哥好帥啊!有沒有女朋友?”
“別鬧。”蘇晚晚臉一紅,“快說怎麼拍。”
短視頻的內容很簡單:蘇晚晚穿古裝,在一個古風場景裏,隨着音樂轉身、甩袖、回眸。最後有個變裝特效,從現代裝變成古裝。
林笑笑帶了套漢服,蘇晚晚去廁所換上。出來時,凌霄的眼睛亮了一下。
淡粉色的漢服,裙擺繡着梅花。頭發簡單梳了個發髻,插了根木簪。蘇晚晚本來就好看,穿上漢服,更添了幾分古典美。
“哇!太美了!”林笑笑贊嘆,“晚晚你天生就該穿古裝!”
開始拍攝。音樂響起,蘇晚晚跟着節奏轉身,甩袖,回眸。這些動作她練過,做得很自然。
但拍到第三遍時,問題來了——袖子太長了,甩起來容易纏住。
“停停停!”林笑笑喊,“袖子又纏住了。”
蘇晚晚解開袖子,有點沮喪。時間不多了,太陽快下山了,光線不好拍出來效果差。
“我來幫你。”凌霄突然說。
他走到蘇晚晚身邊,低聲說:“等會兒甩袖的時候,手腕輕輕轉一下,像這樣。”
他做了個示範動作。很簡單的一個小技巧,但蘇晚晚剛才沒想到。
“你還會這個?”林笑笑驚訝。
“略懂。”凌霄說。
再拍,這次蘇晚晚按凌霄說的做,袖子果然甩開了,像一朵花一樣展開。
“完美!”林笑笑拍手,“再來一遍,保一條!”
拍完短視頻,已經是傍晚。林笑笑收拾設備,對蘇晚晚說:“晚晚,你今天狀態不太對啊,有心事?”
蘇晚晚猶豫了一下,把柳薇薇的事說了。
林笑笑聽完,氣得跳腳:“我就知道她會使壞!這個柳薇薇,大學時就這樣,見不得別人好!”
“那怎麼辦?”蘇晚晚問,“她明天還要在道具上動手腳。”
“告訴導演啊!”
“沒證據,導演會信嗎?”蘇晚晚搖頭,“而且第一天進組就告狀,影響不好。”
一直沒說話的凌霄突然開口:“我有辦法。”
兩人都看向他。
“什麼辦法?”
“明天我去片場。”凌霄說,“看着你。”
“你怎麼去?你又不能進去。”
“我有辦法進去。”凌霄說,“放心,不會被人發現。”
蘇晚晚想拒絕,但看到凌霄堅定的眼神,她又說不出口。
也許,他真的能幫她?
回家的路上,蘇晚晚問凌霄:“你真的有辦法?”
“嗯。”凌霄點頭,“一點小法術,隱身。”
“隱身?”蘇晚晚瞪大眼睛,“你還會隱身?”
“會,但很耗靈力。”凌霄說,“只能短時間用。”
“那算了。”蘇晚晚趕緊說,“太耗靈力了,不行。”
“沒關系。”凌霄說,“我想幫你。”
又是這句話。蘇晚晚鼻子一酸。
“你爲什麼對我這麼好?”她小聲問。
凌霄沉默了一會兒。
“因爲你對我也很好。”他說,“在我最無助的時候,收留了我。”
“那是應該的……”
“沒有什麼應該不應該。”凌霄說,“你本可以不管我,報警,或者趕我走。但你沒有。所以,我也想對你好。”
蘇晚晚說不出話了。
夜色漸濃,路燈一盞盞亮起。兩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長,挨得很近。
回到家,蘇晚晚累得直接癱在床上。凌霄給她倒了杯水,坐在床邊。
“明天別怕。”他說,“有我在。”
“嗯。”蘇晚晚點頭,“我不怕。”
她閉上眼睛,很快睡着了。夢裏,她穿着侍女的衣服,手裏拿着劍,在片場揮灑自如。柳薇薇在遠處看着,氣得跺腳。
而凌霄,就站在她看不見的地方,靜靜守護着她。
這個夢,很踏實。
窗外的月光照進來,落在兩人身上。
凌霄看着蘇晚晚的睡臉,輕輕嘆了口氣。
他的靈力,真的不多了。
但爲了她,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