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色警報燈在天花板上瘋狂旋轉,蘇寒的視網膜被染成血色。自毀程序啓動的倒計時像把重錘,每一秒都砸在神經末梢——00:29:59,而他們還在地下遺跡第三層的生物艙區,距離地表足有八十米。
“核心區的能量爐還有三十分鍾爆炸。”零的機械義眼掃過牆上的裂紋,混凝土碎屑正簌簌落下,“根據結構分析,我們需要兩分鍾內抵達垂直升降井。”
“前提是能突破這個。”蘇寒握緊電磁匕首,刀刃指向黑暗深處。低沉的爬行聲從管道裏傳來,像無數鋼珠在碾壓金屬。當第一對巨型復眼從陰影中浮現時,他終於看清那東西的全貌——二十米長的蜈蚣狀生物,背甲覆蓋着熒光斑點,每對足肢末端都生着鋸齒狀倒鉤,最前端的毒顎張開時,能看見內部旋轉的齒輪結構。
“這是舊世界的基因實驗產物。”零的機械臂變形爲高頻震動刃,“掃描顯示其神經中樞位於腹部第十七節,覆蓋着強化甲殼。”
“強化甲殼?”蘇寒挑眉,激活【基因掃描】。變異蜈蚣的身體在視野中呈現透明,核心區域果然被菱形甲殼包裹,而更讓他驚訝的是——那些甲殼的紋路,竟與零的機械義肢關節完全一致。
“零,你的機械臂能切開多厚的合金?”蘇寒側身躲過蜈蚣噴出的酸液,腐蝕性液體在地面燒出深洞。
“30厘米的鈦合金板。”零的震動刃發出蜂鳴,“但它的甲殼密度是鈦合金的1.7倍。”
“那就用共振原理。”蘇寒突然想起在死亡沙漠學到的聲波技巧,“你的機械臂能調整震動頻率嗎?”
“可以,範圍20-20000赫茲。”零的瞳孔裏閃過數據流,“建議頻率:與甲殼的固有頻率匹配,引發共振。”
蜈蚣再次發起攻擊,巨大的毒顎帶着風壓砸下。蘇寒翻滾着躲到石柱後,系統提示音響起:【源質能量剩餘41%,建議保留能量用於突圍】。他咬碎一枚源質碎片,能量順着喉嚨涌入四肢,視網膜上的蜈蚣動作瞬間放緩。
“調整到1800赫茲!”蘇寒大喊着甩出電磁匕首,刀刃嵌入蜈蚣第二對足肢的關節,“我引開它,你瞄準腹部的熒光斑點!那是神經節點的外露部分!”
零的機械臂瞬間高頻震動,空氣被切割出尖銳的嘯聲。蜈蚣似乎察覺到威脅,轉而向她沖來,毒顎上的齒輪摩擦出火星。蘇寒趁機爬上石柱,從背包裏扯出鏽跡斑斑的鋼筋——那是從坍塌的走廊裏撿來的舊世界建材。
“來啊!”蘇寒將鋼筋擲向蜈蚣的復眼,“看這邊!”變異生物的頭部果然轉向,蘇寒這才看清,它的復眼由數千枚微型鏡頭組成,每一枚都倒映着他的身影。
“就是現在!”零的震動刃精準刺中腹部的熒光斑點,同時將頻率調至與甲殼共振。令人牙酸的摩擦聲中,甲殼表面出現蛛網狀裂紋。蜈蚣發出刺耳的尖嘯,尾部突然甩出數十枚毒刺——那是它最後的掙扎。
蘇寒從石柱上躍下,卻在落地時踩到鬆動的鋼板。陷阱!他剛要翻身,毒刺已穿透大腿外側。劇烈的疼痛讓他悶哼一聲,系統界面跳出警告:【毒素含有神經阻斷劑,預計10秒後全身麻痹】。
“蘇寒!”零的聲音裏帶着罕見的急切。她瞬間切換形態,機械臂變形爲浮遊炮,紫色光束轟斷蜈蚣的尾部。變異生物的軀體砸在地上,引起劇烈震動。蘇寒趁機扯下毒刺,將源質能量注入傷口——藍光閃過,毒素被強行中和,但大腿還是失去了知覺。
“抓住我的手!”零沖到他身邊,機械臂展開爲擔架模式。蘇寒剛躺上去,蜈蚣突然用剩餘的足肢撐起身體,毒顎直奔兩人而來。零轉身時,蘇寒看見她後背的機械部件正在滲出淡藍色液體——那是維持她身體機能的冷凝液。
“用高頻震動刃切開它的毒顎關節!”蘇寒將電磁匕首塞進零的掌心,“我的源質能量能暫時強化刀刃!”
零點頭,指尖按在匕首的齒輪槽上。蘇寒同時激活【能量虹吸】,將自己剩餘的30%能量注入匕首。刀刃瞬間爆發出刺目藍光,零揮刀的軌跡在視網膜上留下殘像,精準切入蜈蚣毒顎的連接處。
伴隨着齒輪碎裂的巨響,巨型毒顎轟然落地。蜈蚣的軀體抽搐着,最終癱軟在血泊中。蘇寒強撐着坐起,看見零的機械臂已經嚴重變形,關節處的齒輪裸露在外,而她的人類皮膚正在快速萎縮,露出底下的生物合金。
“你的身體......”蘇寒伸手觸碰她的肩膀,卻被零輕輕推開。
“無關緊要。”零的聲音恢復了機械質感,“自毀程序剩餘23分鍾,垂直升降井在東南方向80米處。我建議......”
“先別說建議。”蘇寒扯下腰帶纏在腿上止血,“謝謝......剛才你救了我。”
零的機械義眼閃過微光,良久才道:“根據計算,拯救宿主能提高任務成功率78%。這是理性選擇。”
蘇寒笑了,盡管笑容裏帶着痛意:“隨你怎麼說。但我知道,你的程序裏沒有‘拯救無關者’這一條。”他掙扎着站起來,將重量倚在零的肩頭,“走吧,等出去後,我們再慢慢討論你的‘理性選擇’。”
兩人跌跌撞撞地走向升降井,身後的蜈蚣屍體正在滲出綠色黏液,與零的冷凝液混合在一起,在地面上畫出奇異的紋路。蘇寒的視網膜上,系統提示音再次響起:
【擊殺變異蜈蚣·審判者實驗體β型,獲得源質×50】
【解鎖被動技能【毒素抗性·初級】】
他低頭看着零的側臉,機械與人類的交界線正在模糊,而她的手指正不自覺地攥着他的衣袖——那是人類緊張時的習慣。蘇寒突然想起,在冷凍艙剛蘇醒時,她曾用人類的眼睛看着他,輕聲說過“審判者核心......定位......”。
“零,”蘇寒輕聲說,“等我們出去後,你願意告訴我,陸鳴到底對你做了什麼嗎?”
零的腳步頓了頓,機械心髒的跳動頻率明顯加快。她沒有回答,卻將蘇寒的手臂攬得更緊了些。遠處,自毀程序的倒計時投影在牆上,紅色的數字與零機械義眼中的光芒交相輝映,仿佛在爲某個即將揭曉的真相倒計時。
而蘇寒知道,在零冰冷的程序外殼下,那個曾與他隔着培養艙相望的人類少女,正在一點點蘇醒。即使前方是注定的毀滅,他也要陪她一起,在這末日的廢墟中,尋找屬於他們的答案。
升降井的金屬門終於在眼前展開,零用最後的能量轟開鏽蝕的鎖扣。當陽光透過裂縫灑在兩人身上時,蘇寒聽見零用只有他能聽見的聲音,輕聲說了句:“......好。”
那是承諾,也是希望。在自毀程序的轟鳴中,兩個被命運捆綁的靈魂,終於邁出了走向真相的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