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午後。
沈婉帶着知春去了琳琅居。
走至琳琅居雅間,沈婉緩緩落座,問道,“可查到贗品是怎麼回事?”
掌櫃拱手遲疑,“東家,只抓到了放贗品的人,只是並不知背後是誰。”
“將那人帶到雅間,我盤問一番。”
掌櫃應是。
來人一身粗布衣,面露苦相,發絲凌亂,只看他眉眼之間,還能瞧得出幾分憨厚,並不是賊眉鼠眼之輩。
隔着帷帽,沈婉不動聲色道,“在鋪子的倉庫中放贗品,可是你做的?”
那人面色蒼白,點點頭,“是我做的。”
“爲何這麼做?”
沈婉聲音淡淡。
那人卻不言語,似乎並不想將背後之人和盤托出。
沈婉卻不在意,勾唇一笑,“你以爲你不說,我就不能查出你背後之人嗎?我背靠順國公府,想查出是誰暗地裏做這些事,再容易不過,到時候把你報官,只怕你有命進沒命出。”
那人卻一副甘願赴死的模樣,“你盡管將我送官,我不怕。”
沈婉仔細端詳了那人,注意到他肩上一塊衣料的補丁,一個男人,應是不會自己縫衣,當下有了主意。
“你不怕死當然可以,只是可憐了你家中的妻兒,他們若是知道你死了,不知道日後的日子該怎麼過?你說是吧。”
聽到這話,那人登時紅了眼眶,怒目瞪向沈婉,“你...你怎麼知道我家中有妻兒?”
沈婉當然不會告訴他,是看到了他肩上衣物的補丁,猜的。
反而暗示自己已經摸清了他的底細,“我告訴過你,我背靠順國公府,什麼人查不出來。”
那人心理防線瞬間崩潰,“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姑娘,我若是說出是誰指使我的,你可能保我不死?”
“當然。”
“那人叫什麼名字我不知道,只知道是錦繡坊的東家。她給了我三百兩銀子,我家中小兒生了重病,爲了給孩子治病,家徒四壁,不得已才接了這個活。”
沈婉思忖,“錦繡坊?”
身後的掌櫃這時出聲,“東家,錦繡坊的東家是永川侯府。”
知春一愣,小聲貼在沈婉耳側,“姑娘,永川侯府,不是府中二公子新婦的娘家嗎?莫非是薛瑤的手筆?”
沈婉點點頭,若有所思,對那粗布衣道,“我若命你放幾件贗品在錦繡坊的倉庫裏,你可願意?我再給你五百兩銀子。”
那粗布衣本有些猶豫,聽到五百兩銀子,想到家中重病的小兒,終是應下了。
待那人走後,知春在一旁問道,“姑娘,您真的能查出那人的底細?況且咱們就算背靠順國公府,也無人替咱們撐腰啊。”
沈婉無奈地看了眼知春,“好知春,我這是在詐他。我當然知道咱們只是沾了姨母的光,才得以住在順國公府,不是順國公府的正經主子。”
“可我這般說,他不知內情,自然會以爲咱們勢大,不敢隨意誆騙。至於那人的底細,當然不好查出來,我不過是看他肩上的補丁,猜測是他家中的妻子給他縫的。”
“將他的心理防線擊潰,他自然什麼都說了。”
知春點點頭,“我明白了,姑娘,這就是您常說的,要‘造勢’。”
沈婉欣慰地看向知春,“還不算太笨。”
順國公府。
薛瑤一把將茶盞拂掃在地,“怎麼回事?不是讓你們把贗品放到錦繡坊嗎?怎麼出現在了我的鋪子裏?那是我的陪嫁鋪子!營收是所有鋪子裏最好的,還是我出嫁前在母親那裏求了許久,才求過來的!一群蠢貨!”
屋內的仆婢們跪了一地。
薛瑤問道,“那劉二呢?不是讓他去辦這件事嗎?”
一仆婢道,“夫人,到處都找不到劉二,劉二一家也早就從南街搬走了,聽街坊鄰居說,前幾日他得了一大筆銀子,已經帶着妻兒離京了。”
薛瑤皺眉,“沈婉的鋪子一點事也沒有,反而是我的鋪子爆出了贗品,此事定是沈婉做的!好一個賤人!”
薛瑤當即起身,“隨我去蒹葭院。”
蒹葭院衆人自然也聽說了這件事。
知春笑着給沈婉捏肩,“姑娘,您真是太聰明了,將計就計。如今外面都在傳,錦繡坊的鋪子裏賣假貨,以後再也不去錦繡坊裏買東西了。”
沈婉端起茶盞,飲了一口,抿唇一笑,“你這促狹鬼!”
知春撇撇嘴,在沈婉面前撒嬌道,“姑娘,這事本就是那薛瑤的錯,若不是她先命人在咱們鋪子裏放贗品,姑娘也不會順水推舟,布了這麼一個局。”
知雨端來一盤蜜果酥,嗔道,“還是咱們姑娘聰慧,若是讓知春這丫頭想,定然想不出這麼好的法子來。”
這時,院子外傳來喧鬧聲。
一個小丫鬟跑進來,“姑娘,薛夫人帶着人硬要闖進來。”
正說着,薛瑤已經抬步進了屋內。
“你個賤人!是不是你命人將假貨放到我鋪子裏的?”
沈婉假意道,“二嫂這是在說什麼?我怎麼一句也聽不懂?”
薛瑤走上前,抬手就要一巴掌,被一旁的知雨攥住手腕,“薛夫人,還請您自重。”
薛瑤怒罵道,“你個賤蹄子,敢做不敢認?”
沈婉冷冷道,“薛夫人,你說的鋪子的事情,我一概不知,更不明白你今日來是鬧得哪出?我敬你是表兄的妻子,喚你一句嫂嫂,並不是我怕你。你還是快些回去吧,莫要失了主子的體面。”
薛瑤見沈婉死活不承認,一腔怒氣無處發泄,咬牙切齒,“你好的很,咱們走着瞧!”
待薛瑤走後,知春不明所以,問道,“姑娘,您爲何不告訴薛夫人是咱們做的?這樣正好氣一氣她。”
沈婉點了點知春的腦袋,“你個小丫頭,你不知道一句話嗎?反派死於話多!她如今哪怕再怒氣沖沖,也只是猜疑,並沒有十足的證據。若是我承認了,她萬一找到國公夫人或者老夫人那裏,你家姑娘我就要遭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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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院。
丫鬟正向順國公夫人稟告這事。
順國公夫人冷笑,“沈婉那小蹄子還真是有兩把刷子,連薛瑤都在她手中連連敗下陣來。”
丫鬟欲言又止,“如今外面都說薛夫人失心瘋了,無憑無據地就說沈姑娘命人在她鋪子裏放贗品。”
順國公夫人擺了擺手,“我也沒想到,薛瑤竟是個中看不中用的,平日裏看着張牙舞爪,誰知道連沈婉都收拾不了。”
這時,又一丫鬟進門。
恭敬朝王氏福身,“夫人,王姝小姐到了。”
順國公夫人登時起身,笑意盈盈,“快將姝姐兒帶進來,我的好侄女,可算來了。”
又自言自語道,“姝姐兒長得這般標致,若是能嫁給六弟,那真是再好不過的親事了。”
丫鬟連連捧道,“夫人定能得償所願,表姑娘長得極好,六爺官至內閣首輔,這麼多年還未娶妻,這次表姑娘出馬,定能將咱們首輔大人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