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裏的氣氛,比外頭的北風還硬。
陳雪茹把手裏的抹布往水盆裏一摔,“啪”地一聲濺起一片水花。
她也不管蘇清影還在那抹眼淚雙手叉腰,那對桃花眼瞪得溜圓直勾勾地盯着盤腿坐在炕頭的姜河。
“當家的,這話我得說明白。”
陳雪茹的嗓門不小,帶着股子火氣:
“我陳雪茹雖然是後來投奔的,但也知道過日子的艱難。這年頭誰家不養只雞還要指望它下蛋呢?”
她一指正縮在牆角、像幾只受驚鵪鶉似的三位大小姐:
“你看看她們!洗衣服怕凍手劈柴拿不動斧子,連燒火都能把眉毛燎了!咋的?咱這是開善堂的?還是請回來三尊奶奶供着?”
“小雨身子弱我伺候她,我認了。那是正房太太。”
“可她們憑啥?就憑臉白?臉白能當飯吃啊?”
這話糙理不糙。
在這個工分就是命的年代,不勞而獲那就是吸全家人的血。
沈小雨在旁邊急得直搓手想勸又不敢張嘴,只能怯生生地看着姜河。
趙曼麗推了推眼鏡,臉漲得通紅想反駁卻又覺得理虧。
林婉兒還在病着,迷迷糊糊地靠在被垛上。
蘇清影剛被姜河“護”了一回這會兒正看着自己的手發呆,聽到這話頭垂得更低了。
姜河吧嗒吧嗒抽了兩口旱煙。
煙霧繚繞中,他眯着眼睛看着氣鼓鼓的陳雪茹突然笑了。
“嫂子,坐。”
姜河拍了拍炕沿。
“我不坐!我得幹活!這一大家子指着我一個人累死啊?”陳雪茹還在勁頭上。
“讓你坐你就坐。”
姜河聲音不大但那種不容置疑的沉穩勁兒,讓陳雪茹心頭一跳。
她撇了撇嘴雖然不情願,但還是乖乖坐下了只是屁股像長了釘子扭來扭去的。
“嫂子,你覺得她們沒用?”姜河指了指那三個“累贅”。
“有用嗎?”陳雪茹翻了個白眼,“能挑水還是能抗包?”
“膚淺。”
姜河吐出一口煙圈,慢條斯理地說道:
“這叫‘人才分工’,懂不懂?”
“啥?”陳雪茹愣住了。
這詞兒太新鮮,她聽都沒聽過。
姜河直起身子,指了指蘇清影:
“你看她,這嗓子是幹啥的?那是唱曲兒的。以後家裏要是悶了讓她唱兩嗓子大夥兒心情好了幹活是不是更有勁兒?”
“這叫…精神鼓勵師。”
他又指了指林婉兒:
“這個,那是從小泡在藥罐子長大的以後家裏有個頭疼腦熱的那是現成的郎中。這年頭去趟醫院多貴?這叫…家庭醫生。”
最後,手指落在趙曼麗身上:
“這個更厲害留過洋,見過大世面腦瓜子靈光。以後咱家日子紅火了賬目誰管?買賣誰談?這叫…財務總監。”
一屋子女人聽得雲裏霧裏。
精神鼓勵師?家庭醫生?財務總監?
這都什麼跟什麼啊?
陳雪茹被這一套一套的新詞兒砸暈了,張了張嘴:“那…那我幹啥?”
“你?”
姜河看着她,眼神裏帶了幾分贊賞:
“你是大管家,是鎮宅的虎是咱家的定海神針。沒你張羅這日子轉不開。”
這一頂高帽子戴下來陳雪茹的火氣瞬間消了一半,臉上甚至還有點掛不住的得意。
“那…那也不能讓她們幹閒着啊。”她語氣軟了下來。
“誰說閒着了?”
姜河把煙袋鍋子在鞋底上磕了磕,站起身眼神灼灼地掃過所有人:
“在這個家,分工不同沒有高低貴賤。”
“粗活累活那是男人的事。我要是連自己媳婦都養活不起還得讓你們去頂風冒雪地幹苦力,那我姜河還算個什麼爺們?”
“你們的任務就一個——”
姜河頓了頓,嘴角勾起一抹極其霸道、又帶着點痞氣的笑:
“給我把自己養得白白胖胖、漂漂亮亮的。”
“看着你們舒坦我心裏就舒坦;我心裏舒坦了幹活就有勁兒;幹活有勁兒,日子就能紅火。”
“所以,寵老婆那就是第一生產力!”
轟!
這番歪理邪說簡直就是一顆原子彈,把幾個女人的三觀炸得粉碎。
在這個女人被當成牲口使喚的年代,居然有男人說——寵老婆是生產力?
沈小雨捂着嘴,眼睛裏全是小星星崇拜得都要溢出來了。
蘇清影抬起頭呆呆地看着那個背光而立的高大男人,心跳莫名漏了一拍。
就連最潑辣的陳雪茹,也被這一套理論給整不會了。
她張了張嘴,半天憋出一句:
“你…你這就是慣着!遲早慣出毛病來!”
雖然嘴上這麼說,但她眼角眉梢的那股子喜意卻是怎麼也藏不住的。
哪個女人不想被慣着?
哪怕是鐵打的漢子,也想有個知冷知熱的人疼啊。
“行了,這事兒翻篇。”
姜河沒再糾纏這個話題轉身走向牆角,那裏掛着一把鏽跡斑斑的鋼叉還有一張他昨天連夜修補好的老榆木弓。
“糧我是吹出去了,但米缸確實見底了。”
他拿起鋼叉,在手裏掂了掂分量趁手。
“當家的你要進山?”沈小雨一下子緊張起來抓住了他的衣角“這大雪封山的,萬一遇上大牲口…”
“放心。”
姜河回過頭,眼神裏透着一股子狼一樣的野性。
有了山神空間有了靈泉強化的身體這茫茫大山在他眼裏,不再是吃人的禁地而是自家的後花園。
那些藏在雪窩子裏的野豬、傻狍子,那都是移動的紅燒肉、排骨湯。
“你在家把水燒好,把刀磨快。”
姜河緊了緊腰上的麻繩,把那把因爲太久沒用而略顯鈍澀的殺豬刀別在腰後。
他推開門。
外面的風雪像是就在等這一刻,呼嘯着撲面而來吹亂了他的頭發卻吹不散他眼底的狂熱。
“這一次,我不帶個幾百斤肉回來…”
姜河站在風雪中,回頭沖着屋裏那一雙雙擔憂的眼睛咧嘴一笑:
“我就不姓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