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絡上的喧囂,如同海岸邊永不停歇的潮汐,漲漲落落。關於“音樂知己”的熱議在發酵幾天後,逐漸被新的娛樂話題所稀釋,但林晚晚這個名字,卻已然在不少人心中留下了清晰的印記,尤其是她那兩首質量過硬的原創作品。
這印記,也化爲實實在在的橄欖枝,越過虛擬的網絡,伸到了她的面前。
“林小姐,我們‘星光娛樂’非常有誠意!只要你籤約,我們保證在三個月內爲你打造一張EP,全力推送打榜!至於分成嘛,新人期七三開始行規,我們七,你三,宣傳費用從你的分成裏扣,很公道的!”
電話那頭,一個自稱是某小型娛樂公司經紀人的男人,語氣熱絡得近乎誇張。
林晚晚將手機開了免提,放在化妝台的角落,自己則對着鏡子,仔細地給“戰斧”的指板塗抹養護油。她的動作輕柔而專注,仿佛正在進行的是一項神聖的儀式。電話裏的聲音,成了無關緊要的背景音。
“還有啊,‘飛躍傳媒’也聯系你了是吧?我跟你講,他們公司口碑不行,專坑新人!我們不一樣,我們老板很有背景的!”
林晚晚拿起一塊幹淨的軟布,開始擦拭琴弦,指尖拂過每一根金屬絲,感受着它們緊繃的張力。她聽着對方滔滔不絕地畫着大餅,剖析着競爭對手的“不堪”,嘴角勾起一抹幾不可察的譏誚。
這些在她憑借《破繭》初露鋒芒時就曾試探性聯系過、在她被全網黑時默不作聲的公司,如今見她熱度回升,尤其是得到了周晨的公開認可,便像嗅到血腥味的鯊魚一樣圍攏過來。條件無一例外,苛刻得像是賣身契,恨不得將她未來幾年的價值一次性榨幹。
前世,她或許還會因爲這種“被需要”而感到一絲竊喜,甚至會因爲對方的“誠意”而動搖。但現在,她只覺得可笑。
“謝謝貴公司的賞識,”等到對方終於告一段落,林晚晚才拿起手機,關閉免提,聲音平靜無波,聽不出任何情緒,“但我目前的精力全部集中在《天籟之聲》的比賽上,暫時沒有籤約任何公司的打算。”
“哎喲,林小姐,比賽只是一時的,長遠發展才重要啊!機會不等人……”
“抱歉,我還有事,先掛了。”林晚晚沒有給對方繼續糾纏的機會,利落地結束了通話。
這已經是本周內,她接到的第五個類似電話,也是她拒絕的第五家。
她將養護好的“戰斧”小心地放回琴盒,合上蓋子。鏡子裏映出她清亮而堅定的眼神。她很清楚自己想要什麼,也清楚這些看似誘人的“機會”背後,隱藏着怎樣的陷阱。她絕不會重蹈覆轍,將自己未來的命運,輕易交到任何一個只想把她當做短期搖錢樹的資本手中。
但是,閉門造車同樣不可取。她需要平台,需要資源,需要將腦海中那些來自未來的音樂,以更專業、更廣闊的方式傳播出去。
她的目光,落在了筆記本電腦屏幕上打開的一份公司介紹頁面上——“星河唱片”。
這不是業內巨頭,規模屬於中型,但其創始人本身就是知名的音樂制作人出身,公司口碑一向以“尊重音樂本身”、“與音樂人共同成長”著稱。他們籤約的藝人不多,但大多是在創作或演唱上有獨特性的歌手,公司給予的自主權相對較大。
這是林晚晚在查閱了大量資料,並結合前世模糊的記憶篩選後,認爲目前階段最適合接觸的目標。
她沒有選擇貿然上門或直接聯系對方藝人總監。那樣太被動,也容易因爲“選秀選手”的身份先入爲主地被看低。
她選擇了一種更直接,也更能體現她價值的方式。
利用比賽間隙的休息時間,她將自己關在出租屋裏,用“戰斧”和一款簡單的錄音軟件,精心錄制了一首歌的demo小樣。
這首歌,並非《破繭》那樣充滿抗爭力量的爆發,也不同於《時光備忘錄》的細膩釋然。它是一首帶着些許迷幻電子色彩、旋律空靈而富有節奏感的作品,名字叫《星軌》。在她前世的記憶裏,這首歌在兩年後由一位小衆歌手發行,並未大火,但其獨特的音樂性和高級的聽感,在專業圈內備受好評。
她選擇這首歌,是爲了展示她音樂風格的多樣性,以及超越當前主流市場的、更具前瞻性的審美。
錄制,混音,導出。她反復聽了無數遍,確保每一個細節都盡可能完美,盡管設備簡陋,但歌曲本身的質感和她嗓音中獨有的故事感,已經足夠突出。
然後,她找到了“星河唱片”官方公開的、用於接收創作者投稿的郵箱。她沒有寫冗長的自薦信,只是在郵件正文裏,簡單寫道:
“您好,冒昧打擾。我是唱作人林晚晚,附上一首個人原創demo《星軌》小樣,希望能得到您的指教。感謝您的時間。”
落款,聯系方式。附件,發送。
做完這一切,她合上電腦,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這像是一次播種,將一顆蘊含着未來能量的種子,投向了那片可能適合它生長的土壤。她不知道結果會如何,“星河唱片”每天可能會收到海量的投稿,她的郵件很可能石沉大海。
但她必須嚐試。
這是一種姿態,一種宣告——她林晚晚,不再是那個等待被挑選、被定義的人。她手握籌碼,主動出擊,尋找的是能夠平等對話、彼此成就的合作夥伴。
窗外,夜色漸深。城市的光芒依舊璀璨。
林晚晚走到窗邊,看着樓下街道上川流不息的車燈,如同一條流動的銀河。
她的道路,注定不會平坦。前有虎視眈眈、試圖將她重新拉回泥沼的過去(陸寒州和紅姐),後有競爭激烈、稍有不慎就會被淘汰的比賽,旁邊還有因爲欣賞而帶來額外關注與壓力的周晨。
但她內心卻異常平靜,甚至涌動着一種前所未有的力量感。
她不再害怕,不再迷茫。
因爲她知道,她最大的依仗,從來不是任何外界的認可或機遇,而是她腦海中那座來自未來的、真正的“音樂寶庫”,以及她這顆經歷過死亡、已然淬煉得無比堅韌的心髒。
事業版圖的擴張,就從這一封看似微不足道的投稿郵件,正式開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