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未亮,蕭景珩便已起身。
蘭心強忍着身體的酸痛與疲憊,掙扎着下床,想伺候他更衣洗漱。
“不必。”蕭景珩聲音淡漠,自行接過外袍穿上,動作利落,未曾多看她一眼。“你出去吧。”
“是。”蘭心垂首應道,退了出去,心中一片冰涼。昨夜種種,於他而言,不過是一場無需在意的露水情緣。
蘭心回到隔間,獨自坐在床邊,深知真正的風波即將來臨。
果然,蕭景珩離去不到一炷香的功夫,秦舒雅身邊得力的梁嬤嬤便帶着兩個粗使婆子,徑直來到了蘭心居住的小隔間外。
“蘭心姑娘,少夫人傳你過去問話。”梁嬤嬤語氣冰冷,不帶一絲溫度。
蘭心心中凜然,知道躲不過,只能整理了一下微皺的衣裙,低眉順眼地跟着去了東廂房。
東廂房內,氣氛壓抑。秦舒雅端坐於主位之上,一身正紅衣裙,襯得她臉色愈發陰沉。她並未梳洗打扮,發絲微亂,眼底帶着一夜未眠的血絲和瘋狂的妒火。地上,是剛剛摔碎的胭脂盒,狼藉一片。
蘭心剛一進門,便感覺到數道目光如針般刺在她身上。她依規矩跪下,垂首道:“奴婢給少夫人請安。”
秦舒雅沒有立刻叫她起身,冰冷的視線在她身上來回掃視,仿佛要將她剝皮拆骨。良久,才從牙縫裏擠出一聲冷笑:“抬起頭來,讓我好好看看,是何等的天香國色,竟能勾得世子爺施了恩寵給你!”
蘭心依言抬頭,卻不敢與她對視。
“哼!”秦舒雅猛地一拍桌案,聲音尖利,“下作的東西!也不瞧瞧自己是個什麼身份,也配沾染世子爺?世子爺是什麼身份,天上的雲彩!豈會真看上你這等微末塵土?定是你這賤人,用了什麼見不得人的狐媚手段,迷惑了世子爺!”
污言穢語如同冰雹,劈頭蓋臉地砸向蘭心。她跪在冰冷的地上,努力維持着表面的平靜。
“奴婢不敢,奴婢只是奉命伺候……”她低聲辯解,聲音帶着恰到好處的惶恐。
“奉命伺候?好一個奉命伺候!”秦舒雅站起身,一步步走到蘭心面前,長長的指甲幾乎要戳到她的臉上,“世子爺竟然留你在他的寢房過夜,想必伺候了不止一次吧?你這身賤骨頭,也配承這麼久的雨露?說!你到底是怎麼勾引世子爺的?!”
蘭心抿緊嘴唇,知道無論怎麼回答都是錯。
見她沉默,秦舒雅更是怒火中燒,她繞着蘭心走了一圈,目光最終落在她脖頸上未能完全遮掩的紅痕上,那痕跡如同火焰,瞬間焚燒了她最後的理智。她猛地俯身,一把抓住蘭心的衣領,聲音因嫉妒而扭曲變形,帶着一種近乎瘋癲的執拗:
“你就給我細細地說!昨夜,世子爺是怎麼‘寵幸’你的?從頭開始說,一點一滴都不許漏!他是怎麼碰你的?說了什麼?給我詳詳細細地說出來!這滿屋子的嬤嬤丫鬟都聽着,也讓她們都聽聽,你這賤婢是如何不知廉恥!”
蘭心渾身一顫,臉上血色盡褪。在衆目睽睽之下,被逼迫講述床笫之間的私密細節,這無疑是最大的折辱。她感到四周投來的目光充滿了鄙夷、好奇與幸災樂禍。
“少夫人……”她哀聲求饒,眼中蓄滿了淚水。
“說!”秦舒雅厲聲喝道,眼神瘋狂。
蘭心知道,若不開口,今日絕難善了。她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眼底只剩一片麻木的死寂。她垂下眼睫,聲低如蚊,帶着難以啓齒的羞恥,斷斷續續地開始敘述:
“世子爺……他……他從奴婢的額頭……開始親吻……”
她艱難地描述着,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喉嚨裏摳出來的,充滿了屈辱。說到蕭景珩如何順着她的脖頸向下,手掌如何在她腰間流連……那些原本帶着些許溫存的記憶,在此刻被赤裸裸地攤開在仇視她的人面前,變成了刺向她自己的利刃。
秦舒雅聽着,臉色越來越白,呼吸越來越急促。蘭心口中那些細節,如同最鋒利的針,一針一針扎在她的心上。她仿佛能想象出蕭景珩是如何溫柔地對待這個賤婢,這與他對自己的冷淡形成了殘酷的對比,讓她心痛如絞,妒恨如狂。
“住口!”就在蘭心快要說到最私密之處時,秦舒雅猛地尖叫出聲,她再也聽不下去了!那畫面讓她窒息。
“給我狠狠的掌她的嘴。”秦舒雅一聲令下,梁嬤嬤就動起手來。
這老東西下手真是狠厲呀,沒幾下她的臉就腫了起來。
足足打了有一刻鍾,想必梁嬤嬤都已經打累了,秦舒雅才喊停。
秦舒雅心裏似乎舒坦了一些,指着蘭心,對梁嬤嬤道:“把東西給她!”
梁嬤嬤會意,立刻端上來一碗早已準備好的、漆黑如墨的湯藥,那濃鬱的苦澀氣味瞬間在空氣中彌漫開來。這正是後宅慣例,專給侍寢後的通房丫鬟服用的避子湯。
“賞你的。”秦舒雅喘着氣,陰冷地盯着蘭心,語氣裏滿是厭惡與警告,“喝了它,別癡心妄想一些你不配有的東西!世子爺的長子,豈是你這等賤婢能生的?”
看着這碗避子湯,蘭心心下了然。這碗藥不至於有損性命,但其中蘊含的羞辱和壓制,卻比毒藥更刺心。 不喝,就是違逆主子,觸怒少夫人,可不會有她好果子吃。
她沒有任何猶豫,甚至帶着一種急於結束這場羞辱的迫切。她恭順地說,:“奴婢謝少夫人賞賜。”
然後,她接過藥碗,在秦舒雅和衆人緊逼的視線下,仰頭將那一大碗苦澀刺喉的藥汁,毫不猶豫地,一口一口,盡數吞入腹中。藥液劃過喉嚨,冰冷了她的心。
喝完,她雙手將婉抬起,讓秦舒雅檢查。
秦舒雅見她如此順從,心中的怒氣稍平,但妒恨未消,她厭惡地揮揮手:“滾下去!”
蘭心再次叩首,默默起身,退出了東廂房,回到自己的小隔間,關上門,她才無力地靠在門板上,緩緩滑坐在地。
胃裏因那碗冰冷的藥汁而翻騰,口腔裏滿是苦澀,但她的眼神卻異常清明。
這碗避子湯,明確地提醒了她的身份和界限。秦舒雅用最羞辱的方式,踐踏她的尊嚴,同時也劃清了領地——恩寵或許偶有,但子嗣與名分,她想都別想。
然而,蘭心的心並未因此而沉寂。恩寵她要,名分她也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