執事堂的門虛掩着。
林風在門口停了片刻，抬手敲了敲門。裏頭傳來墨衡長老的聲音：“進來。”
推門進去，午後的陽光從西窗斜射進來，在地面上投出菱形的光斑。墨衡長老坐在靠窗的椅子上，手裏拿着一卷泛黃的書，聽見腳步聲，抬起頭。
“長老。”林風行了一禮。
墨衡長老點點頭，放下書卷：“今日教你‘凝水訣’。這雖是水屬性基礎法術，但練的是對靈力的細微操控。你靈根屬土，水土相克，練起來會比旁人費力。”
他頓了頓，站起身：“看好了。”
只見墨衡長老伸出右手食指，指尖對着桌上一只空茶碗。他沒有念咒，也沒有做什麼復雜手勢，只是指尖微微一亮——
一滴水珠憑空出現。
不是從碗裏來的，就是那麼憑空凝出來，懸在指尖下方寸許的位置。水珠晶瑩剔透，在陽光下折射出七彩的光。更奇的是，水珠並非靜止，而是緩緩旋轉，表面蕩開一圈圈細微的漣漪。
林風看得屏住了呼吸。
墨衡長老手指輕輕一彈，水珠落入茶碗，發出清脆的“叮”一聲。
“你來試試。”他說。
林風走到桌前，學着長老的樣子伸出食指。他閉上眼睛，試着調動丹田裏的那股暖流——現在他知道，那就是靈力。
靈力從丹田升起，順着經脈流向手臂。過手肘，經手腕，到指尖……到這裏，卡住了。
像是有個無形的塞子堵在指尖，靈力流不過去。他用力沖了幾次，額頭都冒汗了，還是不行。
“急什麼。”墨衡長老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靈力如水，要順勢而爲。你強沖，它便逆。”
林風深吸一口氣，放緩心神。他不再急着沖，而是讓靈力慢慢聚集在指尖附近，像蓄水一樣，一點一點蓄積。
感覺指尖微微發脹。
就是現在——他意念一動，那股蓄積的靈力猛地從指尖“漏”了出去。
沒有水珠。
只有一絲極淡的白霧，從指尖飄出，在空中停留了不到一息，就散開了。像是冬天呵出的一口氣。
林風臉有點熱。
“不錯。”墨衡長老卻說，“第一次嚐試，能凝出霧，已是難得。繼續。”
林風咬咬牙，再次嚐試。
這一次，他更小心了。靈力聚集得慢些，等指尖的脹感達到某個臨界點時，才輕輕往外“送”。不是沖，是送。
又一縷白霧飄出，比剛才稍微凝實一點，停留的時間也長了一點點。
但還是沒凝成水。
他一遍遍試。第三次，第四次……到第十次時，他感覺丹田裏的靈力已經耗去大半，腦袋有點發暈。
但指尖終於凝出了一滴……勉強算水的東西。
很小，只有米粒大，混濁，不圓潤，表面坑坑窪窪的。而且剛凝出來就往下墜，沒等他控制，就“啪”一聲掉在桌上，洇開一小片溼痕。
林風盯着那片溼痕，胸口起伏。
“可以了。”墨衡長老說，“今日就到這裏。回去多練，什麼時候能凝出指甲蓋大小的清水，且能懸停三息以上，才算入門。”
林風低頭：“是。”
“還有，”墨衡長老看着他，“你今日心神不寧。修煉最忌分心，有什麼困擾，可以說。”
林風心裏一緊。
他抬起頭，對上長老的眼睛。那雙眼睛很深，像是能看透人心。有那麼一瞬間，他幾乎想把偷礦賊的事說出來。
但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沒什麼。”他垂下眼，“可能是昨夜沒睡好。”
墨衡長老看了他一會兒，點點頭：“去吧。”
林風行禮告退。
走出執事堂，午後的陽光刺得他眯起眼。他在門口站了片刻，才往家走。路上遇到幾個村民，打招呼時都有些心不在焉。
到家，關上門。
他靠在門板上，閉上眼，長長吐出一口氣。那口氣很濁，帶着疲憊和某種說不出的煩悶。
三天。
偷礦賊給了他三天時間。現在已經過去一天了。
他走到床邊坐下，從懷裏掏出那三顆青鸞果和那塊靈玉。果子青翠欲滴，靈玉溫潤如玉，都是好東西。可他現在沒心思欣賞。
得想辦法。
硬碰硬肯定不行。躲？能躲哪兒去？這村子就這麼大，山裏雖然能藏人，但總不能一直不回來。而且那些人要是找不到他，會不會拿村裏人撒氣？
劉老頭、趙阿婆、李寡婦、小虎……這些人都沒自保之力。
林風攥緊了拳頭。
變強。
只有變強，才能在那些人找上門時有應對之力。才能保護該保護的人。
他放下青鸞果和靈玉，盤腿坐好，閉上眼睛。沒有立刻修煉，而是先喚出了系統界面。
光幕在眼前展開。
左上角功德點餘額：20。右邊兌換商店已經刷新了，除了【下品靈石×10】（1點）外，多了兩樣新東西：
【止血散×1瓶】（3點）
【輕身符×1張】（5點）
止血散他能理解，療傷用的。輕身符……是什麼？說書先生故事裏，仙人貼了符能日行千裏那種？
他猶豫了一下。
二十點功德，可以換兩百塊靈石。或者換止血散和輕身符，剩下的換靈石。
如果那些人真的找上門，止血散可能有用。輕身符……萬一打不過，跑起來也快些。
林風咬了咬牙。
換。
意念一動，功德點扣除3點。一個巴掌大的青瓷小瓶憑空出現在床上。瓶身冰涼，塞着軟木塞。他拔開塞子聞了聞，一股淡淡的草藥味，不難聞。
再換輕身符，扣除5點。一張黃紙符出現在手心，紙很薄，上面用朱砂畫着復雜的紋路，彎彎曲曲的，看不懂。但符紙本身微微發燙，像是裏面有東西在流動。
還剩12點功德。
他全部兌換成靈石——120塊。一堆灰白色的石頭憑空出現在床上，堆成一座小山。每塊都鴿子蛋大小，表面溫潤，內部有淡淡的霧氣流轉。
林風看着這些靈石，心裏稍微踏實了些。
他拿起一塊，握在掌心，開始吸收。
清涼的氣流涌入，比空氣中的光點濃鬱得多，也快得多。一塊靈石吸收完，丹田裏的靈力就漲了一小截。他一塊接一塊地吸收，動作越來越熟練。
到第二十塊時，他感覺丹田又傳來那種飽脹感——和突破煉氣一層時很像，但更強烈。
【靈力儲備：20/100標準單位。】
才二十？
林風皺起眉。他吸收了二十塊靈石，按之前的經驗，每塊能漲1.2單位左右，應該能漲24才對。可現在只有20。
效率變低了？
他拿起第二十一塊靈石，這次刻意放慢吸收速度，仔細感知。靈力流入體內後，沿着優化路線運行，但走到一半時，他發現有大約兩成的靈力“漏”掉了。
像是竹籃打水，一邊裝一邊漏。
爲什麼？
他想不明白，但隱約覺得，這可能和“根基”有關。墨衡長老說過，根基不穩，修煉再快也是空中樓閣。他一天之內從凡人到煉氣一層，又連續吸收這麼多靈石……
太急了。
林風停下手，看着床上還剩的一百塊靈石，沉默了一會兒。
不能這樣。
他把靈石收回布袋——現在有兩個布袋了，都裝得滿滿的。然後把青鸞果和靈玉也收好，貼身放着。
站起身，走到水缸邊，舀水洗了把臉。
冷水激得他打了個哆嗦，但腦子清醒了些。他回到桌邊，拿起那本《青雲基礎功法》四到六層的冊子，翻開。
第四頁，畫的是“凝水訣”的靈力運行圖。
比前三層復雜得多。靈力從丹田出發，要經過十二條正經中的七條，最後在指尖凝聚、外放。每條經脈上還標注了好幾個穴位，需要在運行時特意“沖開”。
難怪那麼難。
他對照着圖，在體內模擬運行路線。一遍，兩遍，三遍……直到閉上眼睛也能清晰地“看見”那條蜿蜒曲折的路徑。
然後他伸出食指。
這一次，他不急着凝水。而是先調動一絲靈力，沿着那條路線慢慢走。走得很慢，每個穴位都停留片刻，感受靈力流過時的細微變化。
走到指尖時，那一絲靈力已經消耗了大半。
他再次調動靈力，繼續走。第二遍，第三遍……到第十遍時，路線已經熟悉得像回家的路。
第十一遍，他試着在指尖凝聚。
一絲白霧飄出，比下午在執事堂凝出的那縷更凝實，停留的時間也更長。但還是沒成水。
他不氣餒，繼續。
第十二遍，十三遍……第二十遍時，指尖終於凝出了一滴水。
很小，但很清，圓潤透亮。懸在指尖下方，微微晃動，像是隨時會掉下去。林風屏住呼吸，用意念托着它。
一息，兩息，三息……
到第四息時，水珠“啪”一聲碎了，濺在桌上。
但林風眼睛亮了。
他做到了。雖然只多了一息，但確實是進步。
窗外天色已經暗了下來。油燈還沒點，屋裏只有從窗紙透進來的最後一點天光。他坐在昏暗裏，看着桌上那攤水漬，心裏忽然很平靜。
急什麼？
修煉不是一朝一夕的事。那些人要找來，也要三天。三天時間，夠他做很多事了。
他站起身，點上油燈。昏黃的光暈散開，照亮這間小小的屋子。他從背簍裏拿出那半塊硬餅，就着冷水慢慢啃。
餅很硬，但嚼着嚼着，能嚐出谷物的香味。他吃得很慢，一口一口，像是在品味。
吃完，他重新盤腿坐下。
這次不吸收靈石了。他閉上眼睛，吸收空氣中的光點。很慢，但每一步都走得很扎實。靈力在經脈裏緩緩流淌，像春日的溪水，不急不躁。
運行一個周天，丹田裏的靈力漲了微不可查的一絲。
但林風能感覺到，這一絲靈力，比用靈石吸收來的更凝實，更“貼”合他的身體。像用自己的手捏出來的泥人，和買來的泥人，終究不一樣。
他一遍遍運行。
夜深了，油燈的火苗跳動着，在牆上投出搖曳的影子。遠處傳來幾聲狗吠，很快又沉寂下去。
林風渾身是汗，但眼神很亮。
當他又一次完成周天運行時，忽然感覺指尖一涼——低頭看，一滴清澈的水珠不知何時凝了出來，懸在那裏，穩穩的。
沒有刻意去凝，它自己就出來了。
林風看着那滴水珠，看了很久。然後他輕輕一彈，水珠飛出，精準地落入桌上的茶碗裏。
“叮。”
聲音清脆，在寂靜的夜裏格外清晰。
他長長吐出一口氣，這口氣很清，帶着雨後青草般的味道。
【凝水訣掌握度：入門。】
【靈力操控精度提升。後續修煉效率微幅增加。】
系統的提示音響起。
林風笑了笑，吹熄油燈，躺到床上。
黑暗中，他睜着眼睛，看着屋頂。懷裏，兩袋靈石沉甸甸的，青鸞果和靈玉貼着胸口，止血散和輕身符放在枕邊。
明天。
明天那些人應該會開始在附近搜尋。他得小心，但不能躲。得觀察他們的動向，得想辦法應對。
還有……得去看看劉老頭。老人的燒不知道退了沒。
他翻了個身，面朝牆壁。
窗外的蟲鳴一陣陣傳來，像是夜的呼吸。漸漸地，呼吸變得均勻。
睡着了。
夢裏，他看見自己在凝水。一滴，兩滴，三滴……水珠連成線，線織成網，網罩住了整個村子。那些穿灰黑衣裳的人闖進來，卻被水網擋在外面，怎麼也進不來。
他在網後面看着他們，眼神很靜。
然後天亮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