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清湯面下肚,暖意順着喉嚨蔓延至四肢百骸。
虞歸晚靠在凶宅別墅那柔軟的沙發裏,閉目內視。識海深處,那縷殘魂比之前凝實了少許,暗淡的魂光邊緣,纏繞着幾絲極其微弱、卻溫暖澄澈的金色光點——那是成功救回王小寧、間接化解一場家庭慘劇所帶來的功德之力。
雖然微乎其微,遠不能與修真界時相比,但對於這具虧空嚴重的身軀和殘魂而言,無異於久旱甘霖。功德之力無聲地滋養着她的魂魄,同時反哺肉身。蒼白的面色透出一絲健康的潤澤,連指尖都仿佛有了些微暖意。
她輕輕呼出一口濁氣,再睜開眼時,眸底那層因爲魂力不足而始終籠罩的淡淡倦意消散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爲清亮、也更爲……靈動鮮活的神采。
旁邊的陰影裏,那倒黴的厲鬼阿飄正委委屈屈地縮在牆角,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它眼睜睜看着這個可怕的女人吃個面、睡個覺,整個“人”的氣場就從之前的冰冷沉鬱,變得……怎麼說呢,像一把被拭去灰塵、開始隱隱透出寒光的利刃,而且那刃上還莫名多了點讓它靈魂都感到舒適又畏懼的暖意。
這變化讓阿飄更加瑟瑟發抖,總覺得這女人隨時能笑着把它超度了,或者更可怕,讓它去通下水道。
晚上八點,虞歸晚準時開啓了“歸晚不晚”的第二次直播。
開播瞬間,直播間人數如同坐火箭般飆升!短短幾分鍾,直接沖破三十萬大關!而且還在持續猛增!
經歷過昨天那場堪稱魔幻的直播和今天“警局門口預言成真”的餘波,無數人懷着不同的目的涌了進來:堅定不移的黑粉、好奇的路人、尋求的看客、半信半疑的觀望者,甚至可能還有暗戳戳觀察的玄學同行或別有用心之人。
彈幕如同沸騰的開水,瞬間將屏幕淹沒:
“來了來了!封建迷信頭子又上線了!”
“看看今天又有什麼新劇本!”
“大師!昨天那孩子真的找到了嗎?!”
“警方通告是不是因爲你?說清楚!”
“神棍滾出直播間!”
“薇薇的粉絲來打卡!舉報不謝!”
“只有我發現主播今天氣色好了很多嗎?”
“+1,好像……更好看了?是我的錯覺嗎?”
“,仔細一看,這素顏顏值有點逆天啊……”
“黑子們罵歸罵,這姐的顏是真的能打!”
鏡頭前的虞歸晚,確實與昨有些不同。並非衣着打扮,而是那種由內而外煥發的神采。皮膚瑩潤,眼眸清亮如寒潭映月,五官本就精致得無可挑剔,此刻褪去了些病弱蒼白,更顯出一種驚心動魄的美麗。偏偏她神情淡漠,帶着一種漫不經心的慵懶,斜靠在椅背上,指尖有一下沒一下地點着桌面,仿佛眼前幾十萬人的喧囂都與她無關。
這種極致的美貌與極致的冷淡形成的反差,極具沖擊力。
【彈幕開始歪樓】
“對不起黑子們,我先舔爲敬……”
“這臉是真實存在的嗎?比虞薇薇那個假臉自然好看一萬倍!”
“明明可以靠臉吃飯,非要靠‘’……”
“只有我覺得她這愛搭不理的樣子更帶感嗎?”
“前面的醒醒!這是小三!是騙子!”
虞歸晚掃了一眼彈幕,終於開口,聲音透過麥克風傳來,清清冷冷,帶着點剛睡醒般的微啞,卻字字清晰:“規矩照舊,每三卦,一卦一‘深海火箭’。今天從第一卦開始,要算的抓緊。”
立刻有黑粉刷屏嘲諷:
“喲,騙錢流程越來越熟練了!”
“昨天騙了兩千,今天還想騙?”
“有本事免費算啊!不是大師嗎?普度衆生啊!”
虞歸晚看到這條,挑了挑眉,唇角勾起一抹極淡的、帶着點戲謔的弧度:“普度衆生?那是菩薩的活兒。我這兒,明碼標價,童叟無欺。嫌貴?” 她微微歪頭,對着鏡頭露出一個堪稱“甜美”卻毫無溫度的笑容,“憋着。”
彈幕靜了一瞬,隨即炸了!
“哈哈哈哈!憋着!這懟得我猝不及防!”
“大師好拽!我好愛!”
“雖然但是……她說得好有道理無法反駁……”
“黑子:氣到吐血!”
“這姐的嘴是淬了毒嗎?但又莫名搞笑怎麼回事?”
“瘋批美人!愛了愛了!”
就在這混亂的彈幕和虞歸晚氣死人不償命的“營業態度”中,一個ID爲“山居客”的用戶,沉默地刷了一個“深海火箭”,然後發起了連麥申請。這個ID看起來平平無奇,沒有任何粉絲,像是剛注冊的小號。
“來了來了!第一個冤大頭!”
“看看今天是什麼劇本!”
“肯定又是‘你祖宗在罵你’之類的!”
虞歸晚接受了連麥。
畫面分割。右側出現的是一個完全黑暗的畫面,對方沒有開攝像頭,或者說,用東西嚴密地遮擋住了。只有音頻接通,傳來一個中年男人的聲音,聲音低沉,帶着明顯的沙啞和濃重的疲憊,甚至……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驚惶。
“大……師?”男人的聲音很輕,似乎在確認。
“嗯。”虞歸晚應了一聲,目光卻仿佛能穿透那一片黑暗,落在連麥的另一端。她的眼神微微凝起。
“我……我想請您算一卦。”男人語氣猶豫,帶着試探,“關於……關於我最近的……身體狀況,還有……家裏的……一些怪事。”
“生辰八字,私信發我。”虞歸晚例行公事般說道,手指在桌面輕輕敲擊。
對方很快發來了一串八字。
虞歸晚看了一眼,幾乎沒有停頓,便直接開口,語氣平淡,卻帶着一種令人心悸的篤定:“王總,或者該叫你,王兆豐先生?”
黑暗那頭,傳來一聲極其細微的、倒抽冷氣的聲音,顯然對方沒料到直接被叫破身份。
彈幕也瞬間飄過一片“???”和“王兆豐?哪個王兆豐?”。很快,有人去搜索了。
“如果我沒記錯,”虞歸晚繼續道,語速不疾不徐,“‘兆豐地產’的王董事長,最近三個月,應該是‘抱病休養’,深居簡出,連公司的重要會議都只能視頻參加,對吧?”
黑暗那頭沉默着,只有略顯粗重的呼吸聲。
“你的‘病’,”虞歸晚微微前傾身體,仿佛隔着屏幕與黑暗中的男人對視,“醫院查不出具體病因,只是說你極度虛弱,神經衰弱,失眠多夢,心悸盜汗,各項機能莫名衰退,仿佛生命力在快速流失。”
男人終於忍不住,聲音帶着顫抖:“是……大師說得對!國內外的名醫都看遍了,儀器檢查一切‘正常’,可我就是一天比一天難受!晚上本睡不着,一閉眼就……就感覺有東西壓着我,喘不過氣!還總做噩夢!大師,我這到底是怎麼了?是不是……是不是招惹了什麼不淨的東西?!”
他最後那句話,幾乎是帶着哭腔問出來的,全然沒了往商界大佬的威嚴。
彈幕此刻已經驚呆了:
“兆豐地產?那個房地產大亨王兆豐?!”
“他病了?新聞上只說休養啊……”
“症狀聽起來是有點邪門……”
“又開始編豪門秘辛了?”
“如果是真的王兆豐……那這直播間檔次瞬間提升了……”
虞歸晚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反而問道:“三個月前,你是不是收購了城西那塊‘錦繡山莊’的地皮?並且,在動工前,沒有進行任何傳統的‘儀式’,直接讓人推平了原址上的……一片老墳?”
王兆豐的聲音陡然拔高,充滿了驚恐:“您……您怎麼知道?!那塊地手續齊全,那些墳都是無主的荒墳,年頭很久了,規劃裏本來就……”
“無主?”虞歸晚輕笑一聲,那笑聲裏帶着冰冷的嘲諷,“誰告訴你無主?只是後人離散,香火斷絕罷了。你推平人家安息之地,斷人陰宅,破人風水,更未曾安撫祭告。其中一位‘老人家’,生前脾氣就不太好,死後更添怨戾。你這三個月來的‘病’,不是病。”
她頓了頓,一字一句,清晰地說道:
“是它,趴在你背上,夜吸食你的精氣呢。”
“啊——!!!” 黑暗那頭,傳來王兆豐一聲短促而淒厲的尖叫,緊接着是椅子翻倒和什麼東西摔碎的混亂聲響!顯然,這句話徹底擊潰了他強撐的鎮定!
直播間,三十多萬觀衆,隔着屏幕,都感到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
趴在背上……吸氣……
鬼……鬼纏身?!
還是豪門大佬被鬼纏身?!
彈幕徹底瘋了!
“!!”
“真的假的?!鬼纏身?!”
“王兆豐好像真的嚇壞了!聲音都變了!”
“劇本!這絕對是頂級豪門恩怨劇本!”
“如果是真的……我的唯物主義世界觀……”
“大師快救他!聽着好可怕!”
混亂的聲響持續了十幾秒,才聽到王兆豐粗重驚惶、帶着哭音的哀求傳來:“大師!大師救我!求您救救我!多少錢都可以!只要您能幫我送走它!我……我受不了了!我真的快死了!”
虞歸晚聽着那邊的哀求,臉上卻沒什麼動容之色,反而慢悠悠地端起旁邊不知道什麼時候泡好的花茶,吹了吹浮沫。
“送走?”她抿了一口茶,才緩緩道,“它怨氣頗重,又與你結了因果,不是簡單送走就能解決的。更何況……”
她放下茶杯,目光似乎能穿透黑暗,看到更多東西。
“王總,你背上的這位‘客人’,似乎對你家的事,知道得還挺多。比如,你那位年輕漂亮的第二任妻子,和你最得力的副總之間,過於‘密切’的往來?再比如,你大兒子偷偷轉移公司資產去海外賭場的事兒?”
黑暗那頭,死一般的寂靜。
只有王兆豐越來越粗重、仿佛破風箱般的喘息聲,以及一種混合了極致恐懼、震驚和滔天怒火的、令人牙酸的咯咯聲。
直播間,四十萬觀衆,屏息凝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