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凌天離去之後約莫一炷香的時間，汪洋才帶着幾名隨從，姍姍來遲地抵達金陵第一樓。
然而，當他的腳步邁入那燈火依舊通明的大廳門檻時，迎面而來的濃重血腥氣便讓他眉頭緊蹙。
待看清廳內景象，即便是見慣風浪的汪洋，心底也不由自主地升起一股寒意。
昔奢華典雅的大廳，此刻已如同人間煉獄。
屍骸遍地，鮮血幾乎浸透了每一寸地毯，在燈光下反射出暗紅的光澤。
斷肢與破損的器具混雜，一些角落還堆疊着無頭的屍身。
僥幸存活下來的少數賓客瑟縮在角落，面無人色，有些人還在不住地嘔，顯然還未從極致的恐懼中恢復。
汪洋面色沉凝，他掃視一圈，迅速走向一名癱坐在地，眼神渙散，似乎還未逃離的賓客。
他居高臨下，聲音冰冷地問道，“告訴我，這裏發生了什麼，柳家的人呢。”
那賓客被他的聲音驚得一顫，抬起頭，看到是汪家大少，嘴唇哆嗦了半天，才語無倫次地尖聲道，
“是張凌天，張凌天回來了，這一切都是張凌天做的啊，他了，了好多人，柳少，柳夫人，都死了，都被他了。”
“張凌天。”
汪洋的瞳孔猛地一縮，下意識地低聲重復這個名字。
塵封在腦海深處的記憶，如同水般翻涌上來。
那個自幼便與他針鋒相對且處處壓他一頭的天之驕子，那個本該隨着張家一起湮滅在五年前的男人，竟然……回來了。
“少爺。”
一名跟隨汪洋前來的中年護衛迅速在廳內探查一番後，返身回來，面色凝重地低聲稟報，
“我在廳內發現了李夫人那兩名貼身護衛的屍體，死狀……皆是一拳斃命，心脈骨骼盡碎，據屬下判斷，那兩人俱有內勁初期的實力。”
“一拳打死內勁初期？”
汪洋的眼神變得更加幽深，他緩緩吐出一口氣，意識到事情遠比他想象的棘手。
張凌天的實力，已然今非昔比，不再是當年那個雖強卻仍可估量的世家公子了。
“他人呢，現在何處？”汪洋沉聲問道。
“據幾名未死的侍者和賓客零碎之言，張凌天……似乎帶着柳傑和李夫人的屍體，往柳家的方向去了。”護衛低聲回答。
“柳家嗎。”汪洋眼睛微微眯起，腦中思緒飛速翻轉。
片刻，他心中已有決斷，低聲吩咐道，“我現在立刻返回家族，召集族中高手。你立刻帶兩個人趕往柳家，暗中觀察。若是張凌天被柳家留守的力量當場格，那便最好。若是……若是他還能活着從柳家出來，無論如何將其拖住，等我帶人前來。”
他頓了頓，語氣森然，“記住，沒有十足把握，不要輕易出手，只需確認他的生死和動向即可。”
“是，少爺，屬下明白。”護衛躬身領命，隨即點了兩人，迅速消失在門外的夜色中。
汪洋不再停留，轉身帶着剩餘的人快步離開這片血腥之地。
他並非柳傑那種依靠姐姐柳如是才獲得今地位的草包。
作爲汪家精心培養的繼承人，更是當年導致張家覆滅的元凶之一，汪洋深知張凌天此番歸來絕非偶然，其背後必然有所倚仗，或者說，他本人就是最大的變數。
以汪家與張凌天之間那血海深仇，雙方早已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此刻貿然追去，風險太大。
返回家族，調集足夠分量的高手，以雷霆萬鈞之勢將其圍，才是最穩妥，最保險的方式。
血色中，汪洋的側臉顯得格外冷峻。
……
與此同時，城東，柳家別墅。
與金陵第一樓的修羅場截然相反，柳家寬敞明亮的大廳之內，此刻正是一片喜氣洋洋的氛圍。
巨大的水晶吊燈灑下溫暖明亮的光輝，映照着滿堂的歡聲笑語。
柳坤身穿一套剪裁合體的高級定制西裝，頭發梳得一絲不苟，滿面紅光。
他正與一衆柳家族人談笑風生。
周圍的柳家之人，無論男女老少，皆身着名牌服裝，光鮮亮麗。
幾名年輕女子手上戴着碩大的鑽戒，脖頸間掛着沉甸甸的金項鏈或翡翠玉佩，彼此炫耀比較着，發出陣陣嬌笑。
僅僅五年時間，這些原本可能只是普通農民，工薪階層，甚至無業閒散的人員，因爲柳如是的“功勞”，一躍成爲金陵城的新貴，過上了難以想象的奢靡生活。
他們臉上洋溢的滿足與得意，清晰地映照出這五年來柳家所攫取的驚人財富。
而這一切的起點，都與那個被他們背叛的人——張凌天，緊密相連。
“時候差不多了，”柳坤看了看腕上價值不菲的名表，笑容可掬地站起身，整了整衣襟，對衆人說道，“我們也該出發了，別讓小傑等得太久，今可是他風光的好子。”
衆人紛紛附和，嬉笑着起身，準備一同前往金陵第一樓，爲柳傑慶賀，也順便享受那種衆星拱月，被旁人羨慕奉承的感覺。
“我想，你應該不用擔心讓他久等……因爲，我已經帶着他回來了。”
突然，一道陰沉得仿佛能滴出水來的聲音，不知從何處幽幽傳來，清晰地在大廳每一個角落響起，甚至壓過了現場的嘈雜。
這聲音來得突兀，毫無征兆，讓所有歡聲笑語戛然而止。
“什麼人？”
柳坤眉頭皺起，臉上閃過一絲不悅與警惕，他環顧四周，提高音量喝問道。
他以爲是哪個不懂規矩的下人，或是某個不知所謂的賓客在故弄玄虛。
然而，廳內一片寂靜，無人回應他的喝問。
有的……只是兩道從敞開的大廳門外，如同被巨力投擲進來的黑影。
那黑影速度極快，帶着呼嘯的風聲，直直砸向大廳中央，柳坤所站立的位置附近。
“家主，小心。”一名站在柳坤側後方的護衛眼疾手快，低喝一聲，猛地伸手將還有些發愣的柳坤向旁邊用力一拉。
柳坤猝不及防，被拉得一個趔趄，險險避開了那飛來的物體。
嘭，嘭。
兩聲沉悶的撞擊聲接連響起，那兩團黑影重重地砸在光潔昂貴的大理石地板上，又彈動了一下，才徹底靜止下來。
瞬間，所有柳家之人的目光，都下意識地聚焦到了大廳中央，那兩團突兀出現的東西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