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聲回蕩,偌大廣場落針可聞。
擂台上,林陌持劍而立,劍身紅藍光華流轉,冰火氣息交織,映得他眉目沉凝。對面,葉凌雲白衣勝雪,負手而立,氣息如淵渟嶽峙,深不可測。兩人相隔三丈,氣勢卻已隔空碰撞,無形的壓力讓擂台邊緣的塵土都微微震顫。
“請。”葉凌雲開口,聲音清朗,卻帶着不容置疑的威嚴。
林陌沒有客套,深知面對此等對手,搶占先機或許有一線希望。他腳下一踏,鬼影步全力施展,身形化作一道模糊虛影,劍光如驚鴻乍現,直刺葉凌雲咽喉!這一劍,凝聚了他殘存的全部冰火內息,劍鋒過處,空氣嘶鳴,一半熾熱如火,一半冰寒如霜。
葉凌雲眼中掠過一絲訝異,似未料到林陌重傷之餘,竟還能爆發出如此凌厲的攻勢。但他身形未動,只抬起右手,伸出食指,輕輕點出。
這一指,看似緩慢,卻後發先至,精準無比地點在林陌劍尖三寸之處。
“叮——”
清越的撞擊聲響起,沒有驚天動地的氣爆,只有一圈肉眼可見的漣漪自指劍交擊處擴散開來。林陌只覺一股無可抵御的沛然巨力自劍身傳來,虎口瞬間崩裂,長劍脫手飛出,“奪”的一聲入十丈外的青石地面,直沒至柄!而他整個人如遭雷擊,倒飛出去,半空中噴出一口鮮血。
僅僅一指!
台下死寂,隨即譁然!葉凌雲的實力,竟恐怖如斯!林陌那驚豔絕倫的一劍,在他面前如同兒戲!
林陌重重摔落在地,又翻滾了幾圈才勉強停下,只覺五髒六腑都移了位,經脈灼痛,內息紊亂。他掙扎着撐起上半身,看向葉凌雲的目光充滿了震撼。這就是開脈境?不,葉凌雲應該還未正式開脈,仍是淬體境,但絕對是淬體九重巔峰,且基之深厚、對力量的掌控,遠超尋常淬體境!
“你不錯。”葉凌雲收指,語氣平淡,“能在淬體三重修爲,爆發出近乎五重的戰力,且冰火同修,基扎實。假以時,必成大器。可惜,現在還不是我的對手。”
林陌抹去嘴角血跡,艱難站起,體內冰火內息瘋狂運轉,修復傷勢,但杯水車薪。他深吸一口氣,緩緩道:“葉師兄修爲高深,師弟佩服。但,我想再試一招。”
葉凌雲微微挑眉,眼中多了一分興趣:“哦?你還有餘力?”
林陌不語,雙手緩緩抬起,掌心相對。左掌寒氣繚繞,凝出冰晶;右掌熱氣蒸騰,隱現火光。他竟將所剩無幾的冰火內息強行分離,各自凝聚於一手!
“他想什麼?”台下有人驚呼。
“冰火相克,強行分離控,稍有不慎便會反噬己身!他瘋了!”
柳雨捂住了嘴,眼中含淚。沈清秋也微微蹙眉。
林陌額頭青筋暴起,嘴角不斷溢血,顯然承受着巨大痛苦。但他眼神卻異常明亮,死死盯着掌心兩團截然不同的能量。腦海中,《冰火鍛骨訣》的心法急速流轉,一個大膽的念頭浮現——既然冰火可共存淬骨,爲何不能共存攻敵?
“融!”他低吼一聲,雙掌猛然合攏!
“轟!”
冰與火,兩種極端力量在掌心轟然碰撞、擠壓、湮滅,爆發出難以想象的力量!一道灰蒙蒙、扭曲不定、散發着毀滅氣息的光束,自他合攏的掌心激射而出,直取葉凌雲!所過之處,空氣被撕裂,發出淒厲尖嘯!
葉凌雲面色首次凝重,他不再單手應對,而是雙手虛抱,一股無形的氣牆在身前凝聚,厚重如山!
“嗤——”
灰色光束狠狠撞在氣牆之上,沒有巨響,只有令人牙酸的侵蝕聲。氣牆劇烈波動,竟被生生腐蝕出一個凹陷,裂紋蔓延!葉凌雲身形微晃,後退了半步!
半步!
全場死寂!葉凌雲,竟被退了半步!以淬體三重之身,重傷之軀,退了淬體九重巔峰、被譽爲清河城第一天才的葉凌雲!
雖然僅僅半步,雖然葉凌雲明顯未盡全力,但這一幕,足以震撼所有人!
灰色光束持續了不到一息,便後繼無力,潰散開來。林陌雙掌皮開肉綻,鮮血淋漓,再也支撐不住,單膝跪地,大口咳血,面色慘白如紙。剛才那一擊,抽了他所有力量,甚至傷了本。
葉凌雲散去氣牆,看着掌心被腐蝕出焦痕的白衣,沉默片刻,緩緩道:“此招何名?”
林陌喘息着,勉強吐出三字:“未命名。”
葉凌雲點點頭:“冰火對沖,湮滅生滅,頗具巧思。可惜你修爲不足,強行施展,傷敵八百,自損一千。此招完善之,可來尋我。”
說罷,他轉身,對執事道:“我認輸。”
什麼?!全場譁然!
執事也愣住了:“葉公子,您...您並未落敗...”
“他已無力再戰,我亦不願趁人之危。”葉凌雲淡淡道,“此戰,我心已盡興。勝敗,於我無謂。”他看向林陌,“養好傷,我希望看到完善後的那一招。”
言罷,飄然下台,白衣不染塵,仿佛剛才那驚天動地的一擊從未發生。
台下寂靜片刻,隨即爆發出震天的喧譁!葉凌雲,竟然主動認輸?將武會頭名,讓給了林陌?
高台上,葉重山眼中閃過一絲欣慰,微微頷首。蘇鎮嶽臉色鐵青,拂袖而去。王振海、趙天雄等人神色復雜,既有震驚,也有思索。雷烈哈哈大笑,連道三聲“好”。沈清秋則快步上台,扶住搖搖欲墜的林陌,喂他服下數顆珍貴丹藥,以內息助其化開藥力。
“林陌勝!本屆清河武會頭名——林陌!”執事終於反應過來,高聲宣布。
歡呼聲、驚嘆聲、議論聲如水般涌來。林陌卻已聽不真切,丹藥化開的暖流與沈清秋精純的內息護住心脈,他強撐着不昏過去,目光望向台下。柳雨正哭着又笑着朝他揮手,石勇激動得滿臉通紅。遠處,蘇文博眼神怨毒如蛇,趙三少滿臉不甘,韓冷遠遠抱劍而立,目光復雜。黑衣少年赤影已不知去向。
頭名...就這樣拿到了?林陌有些恍惚。他知道,若非葉凌雲主動相讓,自己絕無可能取勝。那一指,已然讓他看到了差距,天塹般的差距。但葉凌雲最後的話,也讓他看到了一條路——完善冰火對沖之招的路。
頒獎儀式簡單而隆重。城主葉重山親自將獎勵交到林陌手中:黃金千兩,一品丹藥“凝氣丹”三瓶(有助於開脈境凝聚真氣),黃階上品武技《驚雷步》秘籍一本,以及一枚雕刻着“武魁”二字的紫金令牌——憑此令牌,可進入城主府寶庫外圍,任選一件寶物。
“林陌,你很好。”葉重山拍拍他肩膀,聲音溫和,“清河城需要你這樣的年輕人。好好養傷,三後,持令牌來寶庫。”
“謝城主。”林陌躬身。
其餘名次也各有獎勵。柳雨雖止步三十二強,但因表現不俗,也得了一份安慰獎。石勇同樣有賞。王凌霄第二,趙烈第三,蘇文博第四...前十名皆獲豐厚賞賜。
武會落幕,人群漸散。但關於林陌的議論,卻剛剛開始。
回到武館,林陌直接閉關。沈清秋親自爲他護法,以精純內息助他梳理紊亂的經脈,修復破損的髒腑。那一招“冰火對沖”威力雖大,反噬也極其可怕,若非他修煉《冰火鍛骨訣》,骨骼強韌遠勝常人,只怕當場就要筋脈盡斷。
足足兩兩夜,林陌才勉強穩住傷勢,但面色依舊蒼白,氣息虛浮。沈清秋叮囑他至少靜養半月,不可再妄動內息。
第三,林陌強撐着起身,前往城主府寶庫。他需要盡快提升實力,蘇家、趙家絕不會善罷甘休,暗影閣的任務也如懸頂之劍。寶庫中的機緣,或許能助他更快恢復,甚至突破。
寶庫位於城主府深處,有重兵把守。驗明令牌後,一位白發老管事引他進入外圍庫房。庫房不大,卻陳列着數十件寶物:刀劍甲胄、奇珍礦石、丹藥典籍,琳琅滿目,皆非凡品。
林陌逐一看去。一柄寒鐵劍,鋒銳人;一套金絲軟甲,刀槍不入;一瓶“生生造化丹”,據說有起死回生之效;一本《燃血秘術》,可短時間內爆發數倍戰力,但後遺症嚴重...
他目光掃過,最終停留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那裏擺着一個尺許長的玉盒,盒身刻滿古老符文,隱隱有流光轉動。老管事見他注目,淡淡道:“此物是二十年前,剿滅‘黑煞幫’時所得,疑似古修士遺物。但符文禁制古怪,至今無人能打開。放在這裏,也是充數。你可要選它?一旦選定,不可更換。”
黑煞幫?林陌心中一動,想起暗影閣黑衣人提及,青木藤滅門案便是黑煞幫所爲。他走上前,輕輕觸摸玉盒。入手冰涼,符文微光流轉,似有感應。更奇異的是,他懷中那枚暗影閣令牌,竟微微發熱。
“就是它了。”林陌道。
老管事深深看了他一眼,沒再多言,取出一本冊子登記,將玉盒交給林陌:“好生保管。若有機緣打開,或有所得。”
抱着玉盒回到丁字七號院,林陌迫不及待地研究起來。玉盒渾然一體,找不到縫隙,符文復雜玄奧,以他目前見識,本無法解讀。嚐試輸入內息,符文光芒微亮,卻毫無開啓跡象。令牌依舊微微發熱,似與玉盒有所聯系,但也僅此而已。
“看來,需要特定條件,或者...更高深的修爲才能打開。”林陌將玉盒小心收好。既是古修士遺物,又與黑煞幫有關,或許隱藏着青木藤滅門案的線索。
傍晚,柳雨提着食盒來訪。她傷勢已好了大半,臉上帶着明媚笑意:“林師兄,恭喜你奪得頭名!這是我娘親手燉的補湯,你快趁熱喝。”
湯很香,帶着藥材的甘苦。林陌慢慢喝着,聽柳雨嘰嘰喳喳說着武會後的趣事:各家如何招攬英才,蘇家如何灰頭土臉,趙家如何偃旗息鼓,還有葉凌雲離開前,竟特意去看了她,還留下一瓶療傷丹藥...
“葉師兄人真好,一點架子都沒有。”柳雨眼睛亮晶晶的。
林陌點頭,葉凌雲的確氣度非凡。他放下湯碗,看着柳雨,忽然問道:“柳師妹,你可曾聽你爹娘提過...柳家祖上之事?”
柳雨一愣:“祖上?我爹只說我家祖輩就是做豆腐的,沒什麼特別啊。林師兄怎麼問起這個?”
林陌沉吟片刻,決定透露些許:“我無意中得知,二十年前,清河城曾有一個柳姓家族,與另一家‘青木藤’交好。後來青木藤遭滅門,柳家也迅速衰落...不知與你家,是否有淵源?”
柳雨臉色微變,手指無意識地絞着衣角:“我...我不知道。爹娘從未提過。林師兄,你是不是查到了什麼?關於我家...”
“只是猜測。”林陌搖頭,“或許是我多慮了。此事關乎重大,你莫要聲張,也暫莫問你爹娘,以免惹禍上身。”
柳雨咬緊嘴唇,重重點頭:“我明白。林師兄,若有需要我做的,盡管吩咐。”
送走柳雨,林陌獨坐院中,望着手中暗影閣令牌,陷入沉思。玉盒、柳家、青木藤、黑煞幫、暗影閣...線索漸漸串聯,但真相依舊籠罩迷霧。而蘇家、趙家的威脅,近在眼前。
正思忖間,懷中令牌忽然劇烈發燙!一道微弱卻清晰的信息流,直接傳入腦海:
“子時三刻,城南亂葬崗,老地方。有緊急任務。——影七”
影七,正是那晚引路黑衣人的代號。緊急任務?林陌心頭一凜。暗影閣的任務,這麼快就來了麼?
他看了眼天色,月已中天。距離子時三刻,還有一個時辰。
該動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