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八十三章 龍馭頻崩,閹黨亂政(一)

泰昌元年八月廿九的乾清宮,燭火搖曳,映着滿殿縞素,卻壓不住人心底的驚濤駭浪。泰昌帝朱常洛僵臥在龍榻之上,雙目圓睜,指尖還殘留着攥緊錦被的褶皺,那顆滾燙的紅丸,終究成了索命符,終結了他三十九年隱忍、三十天帝王生涯的一生。殿內太監宮女伏地慟哭,哭聲裏摻着恐懼,不敢高聲,唯有司禮監秉筆太監王安,伏在榻前,老淚縱橫,哭聲嘶啞,他望着泰昌帝毫無生氣的臉龐,想起陛下登基之初罷礦監、補軍餉、親政務的意氣風發,想起陛下隱忍半生的苦楚,心中痛如刀絞,更添幾分絕望——他深知,天子驟崩,無遺詔明定後事,後宮有鄭貴妃虎視眈眈,閹宦有魏忠賢野心勃勃,朝堂黨爭已然劍拔弩張,這大明的天,怕是要塌了。

王安掙扎着起身,欲闖出宮去,召集內閣大臣議定新君登基事宜,可剛邁過門檻,便被數十名東廠番役攔住去路。爲首的番役腰佩長刀,面色冷峻,對着王安躬身行禮,語氣卻帶着不容置喙的強硬:“王公公,魏公公有令,乾清宮乃禁地,天子晏駕,消息未明,恐生變故,暫令我等把守,任何人不得擅出。”王安怒目圓睜,須發皆張,指着番役厲聲喝道:“放肆!天子駕崩,國不可一無君,當即刻召內閣諸臣入宮,擁立皇長子登基,魏閹豎竟敢封鎖宮門,是想謀逆不成!”

番役們面不改色,齊齊拔刀出鞘,刀光映着殿外的天光,寒氣人:“王公公息怒,我等只聽魏公公號令,其餘一概不管。”僵持之間,一道陰惻惻的聲音從廊下傳來,魏忠賢身着一襲暗紋蟒袍,頭戴烏紗帽,邁着四平八穩的步子走來,他臉上依舊掛着那副謙卑的笑,眼角的皺紋裏卻滿是陰鷙,走到王安面前,微微躬身,語氣恭敬卻字字誅心:“王公公何必動怒,咱家也是爲了大明社稷着想。陛下猝然駕崩,人心浮動,若消息外泄,朝野動蕩,再有奸人趁機作亂,誰擔得起罪責?不如先穩住宮闈,再徐徐圖之,方爲萬全之策啊。”

“萬全之策?”王安冷笑一聲,淚水順着蒼老的臉頰滑落,“魏進忠!你安的什麼心思,天下人皆知!崔文升獻瀉藥,李可灼進紅丸,背後若沒有鄭貴妃撐腰,若沒有你從中周旋,豈能如此順遂?如今陛下駕崩,你不思擁立皇長子,反倒封鎖宮門,你是想扶持福王,謀奪大統嗎!”魏忠賢臉上的笑意瞬間斂去,眼神驟然變得凶狠,卻轉瞬又恢復如常,湊近王安耳邊,壓低聲音道:“王公公,識時務者爲俊傑。鄭貴妃娘娘有仁壽宮重兵在手,福王殿下在洛陽擁兵數萬,而皇長子朱由校,不過是個懵懂稚童,自幼依賴客氏,成不了氣候。你若歸順咱家,後榮華富貴,少不了你的;若是執迷不悟,休怪咱家不念舊情!”

王安聞言,氣得渾身發抖,揚手便要扇魏忠賢耳光,卻被魏忠賢身邊的護衛死死按住。魏忠賢看着掙扎的王安,眼中閃過一絲狠戾,擺手道:“王公公年紀大了,情緒激動,恐傷了身子,先請去偏殿歇息,待事態平息,再請公公出來主持大局。”話音落,兩名番役架着王安,強行拖了下去,王安的怒罵聲、慘叫聲漸漸遠去,最終被宮牆徹底隔絕。解決了王安這個心腹大患,魏忠賢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轉身對身邊的親信太監李永貞道:“傳令下去,東廠番役嚴守宮門,凡宮中人等,無咱家手令,一概不得出入;再去東宮,告知客氏,務必看好皇長子,不許任何人靠近,尤其是東林黨的官員,敢擅闖東宮者,格勿論!”

“奴才遵令!”李永貞躬身領命,快步離去。魏忠賢則緩步走入乾清宮,走到泰昌帝的龍榻前,居高臨下地看着這位短命天子,眼中沒有半分哀戚,反倒滿是輕蔑。他伸手,輕輕拂過泰昌帝冰冷的臉頰,低聲呢喃:“陛下,您苦熬半生坐上龍椅,卻連一個月都坐不穩,這是命啊。您擋了鄭貴妃的路,擋了咱家的路,自然留不得您。放心去吧,咱家會‘好好’輔佐新君,打理好這大明江山的。”說罷,他轉身吩咐御藥房太監,將崔文升、李可灼獻藥的藥方、藥渣盡數銷毀,又命人將殿內知曉內情的幾名小太監、宮女秘密處置,不留一絲痕跡。

此時的乾清宮外,文武百官早已齊聚,從清晨等到暮,宮門緊閉,內裏消息全無,只隱約聽到殿內傳來的哭聲,卻不知天子已然駕崩。內閣首輔方從哲身着素服,立於百官之首,眉頭緊鎖,面色凝重,額角的冷汗不斷滑落,浸溼了衣領。他身旁的吏部尚書周嘉謨,性子剛烈,此刻早已按捺不住,對着宮門高聲喊道:“陛下病重,我等身爲臣子,理當入宮侍疾,爲何宮門緊閉,不許入內?魏忠賢何在!速速開門!”

喊聲回蕩在宮牆之間,卻無人應答。百官群情激憤,議論紛紛,東林黨人御史楊漣,一身青衫,挺身而出,對着衆人朗聲道:“諸位大人,陛下連病重,崔文升用瀉藥,李可灼獻紅丸,本就疑點重重。如今宮門緊閉,音訊隔絕,魏閹此舉,絕非善類!怕是陛下已然不測,魏閹欲,圖謀不軌啊!”楊漣話音剛落,御史左光鬥立刻附和:“楊御史所言極是!泰昌帝登基以來,勤政愛民,深得民心,怎會驟然病危?崔文升是鄭貴妃心腹,李可灼來歷不明,紅丸劇毒,陛下之死,定是一場陰謀!我等今,必須闖入宮門,查明真相,擁立皇長子登基,絕不能讓閹黨與鄭貴妃得逞!”

東林黨官員紛紛響應,齊聲高呼:“闖入宮門!查明真相!擁立皇長子!”而以方從哲爲首的浙黨、齊黨官員,卻面露難色,浙黨御史劉廷元上前一步,對着楊漣等人道:“楊御史、左御史,萬萬不可魯莽!宮門乃禁地,擅闖乃是謀逆大罪!陛下吉凶未卜,魏公公執掌宮禁,必有緣由,我等若貿然闖宮,恐授人以柄,反倒讓奸人有機可乘啊!”齊黨尚書張問達也附和道:“方首輔乃百官之首,此事當由首輔定奪,我等靜觀其變,靜待宮中消息便是,切勿輕舉妄動,動搖國本。”

“靜觀其變?”楊漣怒視着劉廷元與張問達,厲聲喝道,“等到宮中消息傳來,怕是皇長子已遭不測,福王早已登基!方首輔,你身爲內閣首輔,受先帝托孤之重,泰昌帝晏駕,你若再猶豫不決,縱容閹黨作亂,他九泉之下,何顏面見先帝與泰昌帝!”方從哲聞言,心中五味雜陳,他何嚐不知魏忠賢的野心,何嚐不疑紅丸案的貓膩?可他身爲首輔,顧慮重重,浙黨、齊黨是他的基,鄭貴妃勢力龐大,魏忠賢掌控東廠,手中握有兵權,若是真的闖宮,一旦失敗,不僅自己身敗名裂,整個浙黨、齊黨都將萬劫不復,大明江山,也會陷入更大的動亂。

就在方從哲猶豫不決之際,宮門忽然緩緩打開,魏忠賢身着素服,帶着一衆太監走了出來,臉上掛着悲痛的神色,對着百官躬身行禮,聲音哽咽道:“諸位大人,噩耗傳來,陛下於今午時,龍馭上賓了!”此言一出,百官譁然,哭聲瞬間響徹宮門外,有人捶頓足,有人暗自垂淚,有人則眼神閃爍,心思各異。方從哲踉蹌一步,險些摔倒,被身邊的官員扶住,他顫聲問道:“魏公公,陛下駕崩,可有遺詔?皇長子何在?爲何遲遲不召我等入宮議定後事?”

魏忠賢抹了抹眼角的“淚水”,嘆了口氣道:“陛下駕崩倉促,未曾留下遺詔。皇長子年幼,聽聞陛下駕崩,悲痛欲絕,臥病在床,客氏正在東宮照料,不便見人。咱家封鎖宮門,也是爲了防止人心動蕩,如今陛下駕崩的消息已然傳開,咱家便請諸位大人入宮,商議新君登基之事。”說罷,側身引百官入宮。楊漣、左光鬥等人對視一眼,心中警惕,卻也只能跟着入宮,踏入乾清宮的那一刻,看着龍榻上泰昌帝冰冷的遺體,衆人再次跪倒,哭聲震天。

楊漣伏地痛哭,淚水模糊了雙眼,卻暗中觀察着殿內的情形,見崔文升、李可灼不見蹤影,王安也不知所蹤,心中更是篤定,泰昌帝之死,定是魏忠賢與鄭貴妃的陰謀。哭拜完畢,楊漣率先起身,對着魏忠賢與百官道:“陛下駕崩,國不可一無君,皇長子朱由校,乃先帝嫡長子,理應登基繼位,承繼大統!魏公公,速請皇長子入宮,登基大典,當盡快舉行!”左光鬥也起身附和:“楊御史所言極是,皇長子乃天命所歸,即刻請皇長子入宮,以安朝野之心!”

魏忠賢臉上堆着笑,道:“二位御史所言極是,咱家這就派人去東宮請皇長子。”可話音未落,一名太監匆匆跑來,跪地稟報道:“公公,不好了,客氏說,皇長子悲痛過度,神志不清,無法起身入宮,還請諸位大人稍等幾,待皇長子身子好轉,再行登基之事。”此言一出,滿殿譁然,東林黨人立刻識破了其中的貓膩,左光鬥厲聲喝道:“一派胡言!皇長子年方十六,雖年幼,卻也心智初開,豈能因悲痛過度便神志不清?定是客氏與你等從中作梗,扣押皇長子,圖謀不軌!”

魏忠賢臉色一沉,正要辯解,周嘉謨上前一步,沉聲道:“魏公公,皇長子乃國之儲君,關乎大明社稷安危,今必須入宮!我等身爲朝廷重臣,當親自前往東宮探視,若皇長子真的病重,我等請御醫診治;若有人膽敢扣押皇長子,便是謀逆,我等當率百官討之!”百官之中,東林黨人齊聲響應,浙黨、齊黨官員見狀,也不敢再沉默,紛紛附和,方從哲也咬牙道:“周尚書所言極是,我等當親自前往東宮探視皇長子!”

魏忠賢見百官群情激憤,衆怒難犯,心中雖恨,卻也不敢硬抗,只得假意應允:“既然諸位大人執意要去,咱家便陪同前往便是。”一行人浩浩蕩蕩前往東宮,剛到東宮門外,便見數十名錦衣衛手持長刀,把守在門口,攔住了衆人的去路。爲首的錦衣衛千戶躬身道:“魏公公,客氏娘娘有令,皇長子病重,需靜養,任何人不得入內探視,還請諸位大人回返。”

魏忠賢故作姿態,呵斥道:“放肆!百官大人奉旨探視皇長子,爾等也敢阻攔?速速讓開!”可那千戶卻紋絲不動,道:“末將只聽客氏娘娘號令,還請公公恕罪。”楊漣見狀,怒不可遏,上前一步,拔出腰間的御史笏板,對着錦衣衛喝道:“爾等乃大明錦衣衛,當效忠天子,護衛社稷,如今卻聽憑一介母號令,扣押皇長子,是想反了不成!今我等必入東宮,誰敢阻攔,便是謀逆,格勿論!”說罷,揚手一揮,東林黨官員紛紛上前,欲闖入宮門。

錦衣衛千戶見狀,拔刀出鞘,雙方劍拔弩張,眼看就要動手。就在此時,東宮門忽然打開,客氏身着一身素衣,緩步走了出來。她雖已是三十餘歲的婦人,卻保養得宜,容貌豔麗,眼神中帶着幾分妖媚,又透着幾分狠戾。她走到百官面前,微微屈膝行禮,聲音嬌柔卻帶着不容置疑的威嚴:“諸位大人,哀家乃皇長子母,皇長子自幼由哀家撫養,情同母子。如今先帝駕崩,皇長子悲痛欲絕,夜啼哭,已然病倒,神志不清,實在無法見人。諸位大人這般強闖東宮,驚擾了皇長子,若是皇長子有個三長兩短,誰擔得起這個罪責?”

“母?”楊漣冷笑一聲,目光如炬,直視客氏,“客氏,你不過是一介宮婢,養皇長子有功,先帝待你不薄,可你竟敢預朝政,扣押皇長子,你可知罪?皇長子乃大明儲君,豈是你能私藏的?今我等必須見皇長子,否則,便是拼了性命,也要闖入宮門!”客氏臉色一變,眼中閃過一絲狠厲,卻依舊強作鎮定:“楊御史休要血口噴人,哀家不過是心疼皇長子,何來扣押之說?諸位大人若是不信,可讓御醫入內診治,只是皇長子病重,不便見人,還請諸位大人見諒。”

周嘉謨道:“好!便請御醫入內診治,若皇長子真的病重,我等自然不再叨擾;若有半句虛言,休怪我等奏請天地宗廟,嚴懲於你!”魏忠賢見狀,只得命人召來御醫,御醫隨客氏入宮,半個時辰後,御醫出來,面色凝重地對衆人道:“諸位大人,皇長子確實悲痛過度,心神不寧,高燒不退,神志昏沉,需靜心調養,確實不便見人。”

百官聞言,皆是面色凝重,楊漣、左光鬥等人心中依舊懷疑,卻苦無證據,只得暫且作罷,方從哲道:“既然皇長子病重,那便請客氏悉心照料,早讓皇長子康復,登基之事,待皇長子身子好轉,再行議定。魏公公,宮中守衛,當嚴加防範,謹防奸人作亂,鄭貴妃那邊,也請公公多加留意,勿讓其預朝政。”魏忠賢躬身應道:“首輔放心,咱家省得。”

衆人悻悻離去,返回乾清宮,商議着泰昌帝的後事,可心中都清楚,皇長子一不登基,朝堂便一不得安寧。而東宮之內,客氏送走御醫,轉身走入內殿,只見朱由校正坐在榻上,手裏把玩着木匠工具,神情懵懂,全然沒有半分悲痛之色。魏忠賢緊隨其後入宮,對着客氏躬身行禮:“客娘娘,今多虧了您,才攔下了百官。”

客氏冷笑一聲,走到朱由校身邊,輕輕撫摸着他的頭,道:“哼,這群東林黨人,倒是難纏。不過無妨,只要牢牢控制住殿下,待到時機成熟,殿下登基,我等便可執掌大權,到時候,再慢慢收拾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東西!”朱由校抬起頭,看着客氏,茫然道:“母,他們爲什麼要我入宮?父皇死了,我只想做木匠,不想當皇帝。”

客氏眼中閃過一絲精光,柔聲道:“殿下,皇帝乃九五之尊,坐擁天下,只有當了皇帝,殿下才能隨心所欲地做木匠,無人敢阻攔你。魏公公會輔佐你,哀家也會陪着你,以後這大明江山,便是殿下的,誰也不敢欺負你。”朱由校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又低下頭,專心致志地擺弄着手中的木料。

魏忠賢看着朱由校懵懂的模樣,眼中閃過一絲貪婪與得意,躬身道:“客娘娘放心,奴才已經安排好了,東廠番役遍布京城,東林黨人的一舉一動,都在奴才的掌控之中。崔文升已經被奴才秘密送往南京,李可灼下獄,卻被奴才買通獄卒,好生照料,只要他不亂說話,便無大礙。鄭貴妃那邊,奴才已經派人去聯絡,許諾她後富貴無憂,她也答應不再手擁立之事,只求安穩度。如今朝堂之上,浙黨、齊黨已然歸順奴才,東林黨人孤掌難鳴,翻不起什麼大浪。只需再等幾,待皇長子‘病愈’,便可登基,到時候,奴才定當全力輔佐娘娘與陛下,肅清異己,掌控朝政!”

客氏滿意地點了點頭,道:“魏公公辦事,哀家放心。只是王安那老東西,留着終究是個禍患,需盡快處置,以免夜長夢多。還有那些知曉紅丸案內情的人,一個都不能留,務必斬草除!”“奴才明白!”魏忠賢躬身領命,眼中閃過一絲狠戾,“王安那老東西,奴才已經將他打入詔獄,不便會讓他‘病逝’獄中。其餘知曉內情的人,奴才也會一一處置,絕不留下任何隱患!”

乾清宮內,泰昌帝的靈柩停放在正殿,香火繚繞,哀樂聲聲,可殿外的朝堂,卻早已暗流涌動。東林黨人回到府邸,即刻聚集商議,楊漣、左光鬥、周嘉謨等人齊聚周府,面色凝重。楊漣道:“諸位大人,今之事,已然明了,魏忠賢與客氏勾結,扣押皇長子,意圖專權,泰昌帝之死,定是他們與鄭貴妃合謀,紅丸案便是鐵證!若不盡快鏟除閹黨,擁立皇長子登基,大明江山,危在旦夕啊!”

左光鬥道:“楊兄所言極是,魏忠賢掌控東廠、錦衣衛,客氏扣押皇長子,浙黨、齊黨依附閹黨,我們如今勢單力薄。唯有盡快聯絡軍中將領,爭取京營兵權,再聯合宗室諸王,以清君側、誅閹黨的名義,迫魏忠賢釋放皇長子,擁立登基,方能扭轉乾坤!”周嘉謨道:“京營提督李如柏,乃李成梁之子,忠君愛國,與東林黨素有交情,可派人聯絡;宗室之中,襄王朱翊銘、淮王朱翊钜,皆是先帝宗親,威望甚高,可請他們出面,聯名上奏,要求擁立皇長子。只要兵權在手,宗室支持,魏忠賢再橫,也無力回天!”

衆人一拍即合,當即分派任務,楊漣聯絡京營將領,左光鬥聯絡宗室諸王,周嘉謨則在朝堂之上,聯絡志同道合的官員,積蓄力量,伺機而動。而魏忠賢這邊,也沒有閒着,他一面命東廠番役嚴密監視東林黨人的一舉一動,一面加緊拉攏京營中的將領,許以高官厚祿,分化瓦解東林黨的勢力;同時,他又迫方從哲領銜上奏,請求盡快擁立朱由校登基,意圖借着登基大典,名正言順地掌控朝政。

方從哲夾在東林黨與閹黨之間,左右爲難,一面是東林黨人的施壓,一面是魏忠賢的威利誘,最終,他還是選擇了妥協,聯合浙黨、齊黨官員,上奏請求朱由校即刻登基。泰昌元年九月初六,距離泰昌帝駕崩不過七,魏忠賢與客氏見時機成熟,對外宣稱皇長子朱由校病情痊愈,在乾清宮舉行登基大典,改元天啓,史稱明熹宗。

登基大典之上,朱由校身着袞龍袍,頭戴通天冠,站在丹陛之上,神色茫然,手足無措,全然不知自己身上肩負的大明江山。魏忠賢站在他身邊,手持玉璽,眼神威嚴,掃視着階下百官,心中得意至極;客氏則居於後宮,隔着珠簾,看着殿上的朱由校,嘴角勾起一抹勝利者的笑容。東林黨人站在百官之中,面色悲憤,卻無可奈何,楊漣緊握雙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心中暗暗發誓,定要誅滅閹黨,爲泰昌帝報仇,還大明一個朗朗乾坤。

紅丸案的餘波,並未因天啓帝登基而平息。東林黨人接連上奏,請求徹查紅丸案,嚴懲崔文升、李可灼,深挖幕後主使鄭貴妃、魏忠賢。天啓帝懵懂無知,凡事皆聽魏忠賢與客氏之言,魏忠賢趁機誣陷東林黨人借紅丸案結黨營私,圖謀不軌,勸說天啓帝下旨,斥責東林黨人無事生非,停止徹查紅丸案。李可灼被從輕發落,流放邊地;崔文升則被赦免,重回宮中,依舊執掌御藥房;鄭貴妃居於仁壽宮,安享尊榮,無人敢再提及她與紅丸案的關聯。

方從哲因在紅丸案中處置失當,加之東林黨人的持續彈劾,心灰意冷,數次上奏辭官,天啓帝準奏,方從哲黯然歸鄉,浙黨群龍無首,漸漸徹底依附於魏忠賢。魏忠賢趁機提拔親信,李永貞、王體乾等人先後執掌司禮監,田爾耕執掌錦衣衛,許顯純執掌東廠詔獄,閹黨勢力遍布朝堂內外,上至內閣六部,下至地方州縣,皆有魏忠賢的爪牙。

客氏則被尊爲“奉聖夫人”,出入宮闈,如同自家,宮中之人,無人敢直呼其名,皆稱“老祖太太千歲”。她與魏忠賢勾結,狼狽爲奸,宮中凡有不依附於他們的太監、宮女,皆被殘忍害,王安被囚禁於詔獄,受盡折磨,最終被魏忠賢下令活活餓死;泰昌帝的妃嬪,但凡有孕者,皆被客氏暗中下毒,一屍兩命,後宮之中,成了客氏的天下,無人敢置喙。

朝堂之上,魏忠賢權傾朝野,人稱“九千歲”,各地官員爲討好他,紛紛爲其修建生祠,遍布天下,香火鼎盛。東林黨人不甘屈服,楊漣、左光鬥、魏大中等人接連上奏,彈劾魏忠賢十大罪狀,字字誅心,句句切中要害。可天啓帝全然不信,反倒認爲楊漣等人誣陷忠良,下旨將楊漣等人打入詔獄。在詔獄之中,魏忠賢的爪牙許顯純對楊漣等人嚴刑拷打,其認罪,楊漣等人寧死不屈,最終被殘忍害,史稱“東林六君子”。

東林黨人遭到血腥鎮壓,元氣大傷,朝堂之上,再無人敢與閹黨抗衡。魏忠賢一手遮天,肆意妄爲,朝政益腐敗,賦稅苛捐益繁重,百姓苦不堪言,流民四起。而遼東戰場,後金鐵騎在努爾哈赤的率領下,節節勝利,攻克撫順、清河,大明遼東防線岌岌可危,前線將士浴血奮戰,卻因軍餉被閹黨克扣,糧草不濟,屢屢戰敗。

萬歷駕崩,泰昌短命,紅丸喋血,短短數月之間,大明王朝接連失去兩位天子,朝堂動蕩,閹黨專權,黨爭慘烈,民生凋敝,外患叢生。曾經輝煌一時的大明江山,在權力的傾軋與陰謀的漩渦中,一步步走向沉淪。天啓帝朱由校沉迷木匠活,不問政事,將天下大權盡數托付給魏忠賢,而魏忠賢與客氏,在宮中朝堂肆意妄爲,作惡多端。遠方的後金虎視眈眈,關內的流民已然揭竿而起,一場席卷天下的浩劫,正在悄然醞釀,大明的國運,已然走到了懸崖邊緣,再難回頭。

第八十四章 閹黨亂政(二)

天啓元年春,北京城的寒風還未散盡,紫禁城內卻暖得熏人,乾清宮偏殿裏,木屑紛飛,刨花堆積如山,天啓帝朱由校身着便服,挽着衣袖,手持斧鑿,正對着眼前的木料凝神雕琢,神情專注,眼中滿是癡迷,全然不顧殿外堆積如山的奏疏,更不聞朝堂之上的風雨飄搖。身旁小太監屏息侍立,不敢有半分打擾,唯有魏忠賢緩步走入時,朱由校才抬了抬頭,含糊問道:“魏伴伴,何事?”

魏忠賢躬身行禮,臉上堆着恭謹的笑意,聲音放得極低,生怕驚擾了這位癡迷木工的天子:“陛下,遼東急報,努爾哈赤率後金鐵騎攻克沈陽,總兵賀世賢、尤世功戰死,遼東軍民死傷數萬,遼東經略袁應泰自縊殉國,關外防線已破,後金大軍正近遼陽啊!”

這般驚天噩耗,入耳卻只換得天啓帝淡淡一瞥,他抬手摩挲着手中剛雕好的木閣,漫不經心道:“遼東之事,魏伴伴處置便是,朕信得過你。”說罷,便再次低下頭,專注於手中的活計,斧鑿之聲再度響起,清脆利落,蓋過了魏忠賢心中的狂喜。魏忠賢躬身退下,走出偏殿的那一刻,臉上的恭謹瞬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睥睨天下的倨傲,身旁的李永貞快步跟上,低聲稟道:“公公,袁應泰兵敗自縊,遼東諸將人心惶惶,兵部尚書張鶴鳴束手無策,東林黨那邊,周嘉謨又上奏,請陛下選派良將鎮守遼東,還請公公定奪。”

“周嘉謨?”魏忠賢冷笑一聲,眼底寒光乍現,“這老匹夫還沒死心,紅丸案的舊賬還沒跟他算清,倒還敢跳出來多嘴。遼東之事,豈是他一個文臣能懂的?賀世賢、尤世功無能,丟了沈陽,死有餘辜,袁應泰書生領兵,自不量力,殉國也是活該。傳咱家的話,命熊廷弼即刻趕赴遼東,接任遼東經略,節制關外諸軍,再調關內兵馬馳援,糧草軍餉,着戶部火速籌備,敢有延誤者,以通敵論處!”

李永貞躬身領命,又道:“公公,熊廷弼此前在遼東任職,頗有威望,可他向來與東林黨交好,此番起用他,怕是……”“怕什麼?”魏忠賢打斷他的話,陰惻惻道,“熊廷弼有本事,能守得住遼東,便是咱家的人;若是守不住,正好借機治他的罪,一並清算東林黨餘孽。再者,戶部那邊,有咱家的心腹坐鎮,軍餉糧草,多拖幾,既能磨磨遼東將士的銳氣,又能中飽私囊,一舉兩得。至於周嘉謨,你去吩咐田爾耕,讓錦衣衛找點由頭,把他參倒,逐出京城,永不得復用!”

“奴才明白!”李永貞領命而去。魏忠賢緩步走向養心殿,沿途太監宮女見了他,皆匍匐在地,口呼“九千歲千歲千千歲”,無人敢抬頭仰視。此時的魏忠賢,早已不是當年那個入宮當差的落魄閹人,他身着蟒袍,腰系玉帶,出行之時,儀仗堪比天子,所過之處,百官跪拜,萬民屏息。自天啓帝登基以來,他借紅丸案餘波,鏟除王安,打壓東林,提拔親信,掌控司禮監、錦衣衛、東廠三大要害部門,內閣首輔葉向高被辭官,六部尚書半數是他的爪牙,朝堂之上,已成閹黨天下,所謂的天啓朝綱,不過是他魏忠賢的一言堂。

第八十五章 閹黨亂政(三)

天啓元年暮春,北京城內柳絮紛飛,卻吹不散朝堂之上的沉沉陰霾。紫禁城的琉璃瓦在春暖陽下熠熠生輝,可宮牆之內,早已是奸佞當道,正氣不彰。魏忠賢以司禮監秉筆太監之身,掌批紅之權,借天啓帝沉迷木工、不問政事之機,獨攬朝綱,黨羽遍布朝野,其勢力之盛,遠超歷代權閹。自東林六君子慘死詔獄,周嘉謨被構陷罷官流放,東林黨人或被、或被貶、或隱匿山野,朝堂之上,再無敢與閹黨抗衡之人,剩下的官員,非閹黨親信,便是趨炎附勢之輩,每入朝,必先至魏忠賢的私宅跪拜請安,再入朝堂議事,朝野上下,皆以“九千歲”稱之,其生祠遍布天下,從京城至州縣,凡有官員任職之地,必建生祠,香火鼎盛,堪比宗廟,甚至有官員上奏,請將魏忠賢配享孔廟,諂媚之態,令人發指。

司禮監大堂之內,魏忠賢高坐主位,身着四爪蟒袍,腰系玉帶,面容威嚴,身旁李永貞、王體乾等親信太監躬身侍立,階下站着的,是內閣大學士魏廣微、顧秉謙,兵部尚書崔呈秀,錦衣衛指揮使田爾耕,東廠掌印太監許顯純等一衆閹黨核心人物,個個躬身俯首,神色恭謹。堂下案幾之上,擺放着各地官員的奏疏,或爲稱頌魏忠賢功德,或爲揭發所謂“東林餘孽”,或爲請求加征賦稅,充盈內庫,實則大半皆爲閹黨中飽私囊之計。

“熊廷弼在遼東,倒是安分,連上奏,皆是請兵請糧,諸位說說,此事該如何處置?”魏忠賢開口,聲音渾厚,帶着不容置喙的威嚴,目光掃過階下衆人,眼底滿是算計。熊廷弼二度出任遼東經略,到任之後,整飭軍紀,加固城防,斬逃兵,重振遼東軍心,可遼東經沈陽、遼陽之敗,早已殘破不堪,兵力空虛,糧草匱乏,熊廷弼數次上奏朝廷,請求調撥精兵糧草,馳援遼東,可奏折遞到京城,皆被魏忠賢壓下,遲遲不予批復。

兵部尚書崔呈秀上前一步,躬身道:“九千歲,熊廷弼此人,雖有幾分將才,卻心向東林,此前在朝堂之上,便屢次與九千歲作對。如今他駐守遼東,手握重兵,若給他充足糧草兵馬,他羽翼豐滿,必成心腹大患。依屬下之見,糧草軍餉,可緩緩調撥,只給些殘次糧草,疲弱老卒,既不使其能輕易退敵,也不使其有借口罷戰,待其兵敗,再治他個通敵叛國之罪,一並清算東林餘黨,永絕後患!”

崔呈秀此言,正合魏忠賢心意,他微微頷首,又看向戶部尚書張維賢,沉聲道:“張尚書,遼東軍餉,戶部籌備得如何了?”張維賢乃是閹黨親信,靠諂媚魏忠賢上位,聞言連忙躬身道:“回九千歲,戶部近來府庫空虛,各地賦稅征收遲緩,加之要營建九千歲生祠,耗費甚巨,遼東軍餉,一時難以湊齊。臣已下令各地州縣,加征遼餉,每畝地再加三分稅,想必不出三月,便可湊齊所需,只是百姓那邊,怕是會有怨言。”

“怨言?”魏忠賢冷笑一聲,語氣狠戾,“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百姓食朝廷俸祿,爲朝廷分憂,乃是本分!加征遼餉,是爲抵御後金,保家衛國,誰敢有怨言,便是通敵叛國,交由錦衣衛、東廠處置!田爾耕,許顯純,此事便交予你二人,凡有抗稅、作亂者,格勿論,震懾四方!”

“屬下遵令!”田爾耕與許顯純齊齊躬身領命,二人眼底閃過一絲殘忍,錦衣衛與東廠番役,本就是魏忠賢的爪牙,平裏欺壓百姓,構陷忠良,早已是家常便飯,此番得了命令,更是如虎添翼,不便分赴各地,督催遼餉,所過之處,雞犬不寧,百姓不堪重負,賣兒鬻女者比比皆是,路有凍死骨,哀嚎遍野,可這些消息,皆被閹黨封鎖,天啓帝身居深宮,沉迷木工,對此一無所知,魏忠賢更是視若無睹,只顧着搜刮民脂民膏,充盈自己的私庫,擴建府邸,奢靡無度。

內閣大學士顧秉謙見狀,連忙上前諂媚道:“九千歲英明,加征遼餉,乃是萬全之策,既解遼東之急,又能震懾刁民。臣還有一事啓奏,如今各地生祠已建百餘座,卻尚無統一規制,臣請陛下下旨,令各地生祠皆按帝王宗廟之制營建,殿內供奉九千歲塑像,身着袞龍袍,頭戴通天冠,凡官員百姓入祠祭拜,皆行三跪九叩大禮,以顯九千歲功德無量,光照千秋!”

此言一出,階下衆人紛紛附和,魏廣微道:“顧大學士所言極是,九千歲輔佐陛下,安定朝堂,抵御外侮,功德遠超歷代賢臣,配享宗廟規制,實至名歸!”魏忠賢臉上露出得意之色,卻故作謙遜道:“諸位謬贊了,咱家不過是爲陛下分憂,爲大明社稷勞,些許微末之功,怎敢當此殊榮?此事還需從長計議。”嘴上雖這般說,眼底的貪婪與倨傲,卻早已溢於言表,衆人見狀,更是極力勸說,魏忠賢最終“勉爲其難”應允,顧秉謙即刻執筆,草擬聖旨,交由天啓帝蓋章,天啓帝彼時正雕琢着一座木構宮殿模型,聽聞是魏忠賢之事,不假思索便蓋了玉璽,全然不知自己此舉,已然讓魏忠賢的權勢,達到了頂峰。

而此時的遼東大地,早已是烽火連天,哀鴻遍野。努爾哈赤自攻克沈陽、遼陽之後,士氣大振,麾下八旗鐵騎,兵強馬壯,又收納了遼東降兵數萬,勢力愈發強盛,接連攻克海州、蓋州、復州等重鎮,兵鋒直指廣寧。遼東經略熊廷弼,坐鎮山海關,手中僅有殘兵數萬,糧草匱乏,軍械陳舊,數次催促朝廷調撥援軍糧草,皆石沉大海,麾下諸將,人心浮動,不少將領暗中勾結後金,意圖投降。熊廷弼心急如焚,每親自巡閱防線,激勵將士,斬了數名通敵叛將,才勉強穩住軍心,可巧婦難爲無米之炊,沒有援軍糧草,僅憑手中這點兵力,想要抵擋後金鐵騎,無異於以卵擊石。

廣寧城內,遼東巡撫王化貞,卻是另一番光景。王化貞本是閹黨之人,靠賄賂魏忠賢得以出任遼東巡撫,此人無點墨,志大才疏,不懂軍事,卻狂妄自大,自認爲通曉兵事,不屑於聽從熊廷弼的調遣,二人在軍事部署上,矛盾重重,勢同水火。熊廷弼主張以守爲主,加固城防,積蓄力量,待援軍抵達,再伺機反攻;而王化貞卻主張主動出擊,他輕信降將孫得功之言,認爲後金內部不穩,只要率軍出擊,必能一戰而定遼東,奪回沈陽、遼陽。

王化貞手握廣寧兵馬數萬,又暗中得到魏忠賢的支持,本不把熊廷弼放在眼裏,他屢次拒絕熊廷弼的軍令,擅自調兵遣將,準備出兵攻打後金。麾下將領勸阻,言道後金鐵騎勇猛善戰,不可輕敵,王化貞卻嗤之以鼻,道:“本撫自有妙計,孫得功已聯絡後金內部之人,屆時裏應外合,必能大獲全勝,爾等只需聽令行事,建功立業,指可待!”

天啓二年正月,王化貞不聽勸阻,命孫得功爲先鋒,率領三萬兵馬,出兵攻打後金,自己親率大軍殿後。孫得功本就早已降金,此番出兵,不過是努爾哈赤的誘敵之計,大軍行至平陽橋,突然遭遇後金八旗鐵騎的伏擊,孫得功見勢不妙,當即率部倒戈,臨陣投降,明軍頓時陣腳大亂,士兵四散奔逃,後金鐵騎趁機掩,明軍死傷慘重,屍橫遍野,血流成河。

敗報傳回廣寧,王化貞嚇得魂飛魄散,全然沒了往的狂妄,他來不及組織抵抗,便帶着親信,棄城而逃,一路狂奔,直奔山海關。孫得功率後金降兵,輕而易舉便攻占了廣寧,隨後又接連攻克義州、錦州等四十餘座城池,遼東之地,除山海關外,盡數落入後金之手。數十萬遼東百姓,被迫逃離家園,扶老攜幼,涌向山海關,哭聲震天,沿途餓殍遍野,慘不忍睹。

熊廷弼在山海關聽聞廣寧兵敗,王化貞棄城而逃,氣得嘔血,他深知廣寧一失,山海關便成了大明抵御後金的最後一道屏障,一旦山海關失守,後金鐵騎便可長驅直入,威京城。他即刻率軍出關,接應逃難的百姓與殘兵,可明軍士氣低落,潰兵如,本無法組織有效抵抗,熊廷弼只能眼睜睜看着遼東百姓流離失所,後金大軍步步緊。

廣寧兵敗的消息傳到京城,朝野震動,閹黨之人,爲推卸責任,紛紛將罪責推到熊廷弼身上,彈劾熊廷弼治軍無方,畏敵怯戰,導致遼東大敗。魏忠賢本就忌憚熊廷弼,此番正好借機發難,他不顧熊廷弼守關有功,不顧朝野有識之士的勸諫,下令將熊廷弼與王化貞一同押解回京,打入詔獄。

詔獄之內,陰森溼,酷刑遍地,許顯純奉命審訊熊廷弼,用盡了各種酷刑,其認罪,誣陷他通敵叛國,勾結東林黨人。熊廷弼一身傲骨,寧死不屈,他在獄中寫下,細數自己守遼之功,痛斥魏忠賢閹黨亂政,禍國殃民,可遞到魏忠賢手中,卻被付之一炬。王化貞因是閹黨親信,雖棄城而逃,卻在魏忠賢的庇護下,得以苟延殘喘,遲遲不被問罪,而熊廷弼,卻成了閹黨推卸罪責的替罪羊。

東林黨餘孽雖已元氣大傷,可仍有不少忠良之士,冒死上奏,爲熊廷弼鳴冤,請求赦免熊廷弼,讓其繼續鎮守遼東。可此時的朝堂,早已是閹黨的天下,這些奏疏,不僅沒能救下熊廷弼,反倒引來了魏忠賢的瘋狂報復,凡是爲熊廷弼鳴冤者,皆被冠以“東林餘黨”的罪名,或下獄處死,或流放邊疆,朝堂之上,再無敢直言進諫之人。

天啓二年八月,魏忠賢矯詔,將熊廷弼斬首示衆,首級傳示九邊重鎮,以儆效尤。熊廷弼死時,神色凜然,大罵魏忠賢閹黨禍國,聲震刑場,圍觀百姓,無不落淚。一代名將,忠心報國,鎮守遼東,鞠躬盡瘁,最終卻落得個身首異處,死無全屍的下場,大明遼東防線,自此再無得力將領主持,山海關岌岌可危,後金鐵騎,虎視眈眈,隨時準備南下,問鼎中原。

宮中之內,奉聖夫人客氏,權勢絲毫不亞於魏忠賢,她以母之身,居於鹹安宮,出入宮闈,儀仗煊赫,堪比皇後。客氏生性淫狠,嫉妒心極強,天啓帝的後宮妃嬪,但凡有得寵者,或有身孕者,皆難逃她的毒手。裕妃張氏,年輕貌美,深得天啓帝寵愛,懷有身孕,客氏得知後,妒火中燒,暗中下令,斷絕裕妃的飲食,將其囚禁於冷宮之中,裕妃身懷六甲,飢渴難耐,最終被活活餓死,死時慘不忍睹。

慧妃範氏,生下皇子,天啓帝大喜,晉封慧妃爲皇貴妃,客氏見狀,又心生歹意,暗中在慧妃的飲食中下毒,慧妃與皇子皆中毒身亡。天啓帝雖悲痛,卻因對客氏的依賴,加之魏忠賢在一旁煽風點火,說妃嬪皇子之死,皆是命中注定,竟未深究客氏之罪。此後,天啓帝的後宮,再無皇子降生,大明皇嗣,漸凋零,這皆是客氏與魏忠賢的滔天罪行。

客氏與魏忠賢,二人狼狽爲奸,互爲依仗,魏忠賢在外掌控朝堂,客氏在內把持後宮,二人權傾朝野,肆意妄爲,搜刮民脂民膏,殘害忠良,敗壞朝綱。各地百姓,不堪閹黨壓迫,紛紛揭竿而起,山東境內,白蓮教首領徐鴻儒,以“反對閹黨,拯救萬民”爲名,發動起義,聚衆數萬,接連攻克鄆城、鄒縣、滕縣等城池,斬貪官污吏,開倉放糧,百姓紛紛響應,起義軍聲勢浩大,震動山東。

消息傳到京城,魏忠賢起初不以爲意,認爲不過是些刁民作亂,下令山東巡撫圍剿,可徐鴻儒的起義軍,深得民心,作戰勇猛,官軍屢戰屢敗,起義軍勢力愈發壯大,漸漸近濟南。魏忠賢這才慌了神,連忙下令調集京營兵馬,馳援山東,任命閹黨親信楊肇基爲總兵,率軍圍剿徐鴻儒。楊肇基率軍抵達山東,與起義軍展開激戰,起義軍雖英勇善戰,可終究寡不敵衆,又缺乏糧草軍械,加之內部出現叛徒,最終被官軍鎮壓,徐鴻儒被俘,押解回京,凌遲處死。

山東白蓮教起義雖被鎮壓,可各地的民變,卻此起彼伏,陝西、河南等地,因連年旱災、蝗災,顆粒無收,百姓流離失所,又被閹黨加征賦稅,得走投無路,紛紛聚衆作亂,劫掠州縣,大明境內,烽煙四起,內憂外患,愈演愈烈。

朝堂之上,魏忠賢依舊沉浸在權傾天下的美夢之中,他自認爲掌控了大明的一切,無人能撼動他的地位,可他殊不知,天道輪回,不爽,東林黨人的鮮血,百姓的哀嚎,遼東的烽煙,都在預示着閹黨的末即將來臨。深宮之中,天啓帝依舊癡迷木工,對朝堂之事不聞不問,任由魏忠賢與客氏禍國殃民,這座歷經兩百餘年風雨的大明江山,在閹黨的肆虐之下,早已千瘡百孔,搖搖欲墜。

關外,努爾哈赤厲兵秣馬,準備揮師南下,攻打山海關;關內,流民四起,民變不斷,百姓怨聲載道;朝堂,閹黨專權,忠良盡死,綱紀敗壞。大明王朝,已然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危機之中,亡國的陰影,正一步步籠罩在這片華夏大地上,而那些潛藏在暗處的忠良之士,正默默積蓄力量,等待着一個時機,一個推翻閹黨,重振大明的時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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