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婉清是傅承衍的眼線?這個信息像一道閃電劈在沈知意心頭,讓她一時難以消化。那個她視爲情敵、白月光的女人,竟然一直在暗中協助傅承衍?那滿屋子的畫作,那些親密的信件,又作何解釋?
傅承衍似乎看穿了她的疑惑,放下手機,走到書桌前,從抽屜深處取出一本看似普通的相冊,遞給她。“看看這個。”
沈知意翻開相冊,裏面全是泛黃的老照片。第一頁是一張合影:年輕時的傅振華站在中間,左側是一個年輕美麗的女子,懷中抱着一個小男孩;右側則是另一個面容溫婉的女人,牽着一個約莫五六歲的小女孩。
“這是……”沈知意仔細辨認着照片中的人物。
“左邊是我母親和幼年的我,右邊是蘇婉清的母親和幼年的她。”傅承衍的聲音平靜,卻帶着一絲難以察覺的懷念,“蘇家曾經是傅家的商業夥伴,蘇婉清的父親蘇明遠與傅振華交好多年。這張照片拍攝於一次商業晚宴後,那時我們兩家人關系還很親密。”
沈知意繼續往後翻,看到了更多傅承衍和蘇婉清兒時的合影,兩個孩子在花園裏玩耍,在畫室裏學畫,笑容純真無邪。但隨着照片年份的推進,蘇婉清的身影逐漸減少,最後幾張裏,傅承衍已經長成少年,而蘇婉清則完全消失了。
“後來發生了什麼?”沈知意輕聲問。
“後來,蘇叔叔發現傅振華在暗中控股市、內幕交易,甚至涉嫌商業欺詐。他試圖舉報,卻被傅振華先下手爲強。”傅承衍的眼神變得冷峻,“傅振華僞造證據,誣陷蘇叔叔挪用公款,導致蘇氏企業一夜崩塌,蘇叔叔在獄中‘自’,蘇阿姨帶着蘇婉清遠走他鄉,隱姓埋名。”
沈知意倒吸一口冷氣,沒想到蘇家與傅家之間還有這樣的血海深仇。“那蘇婉清爲什麼會回來幫你?她不是應該恨傅家嗎?”
“她確實恨。”傅承衍點頭,“但她更恨傅振華。她母親臨終前告訴她真相,她回國就是爲了復仇。而我,恰好也需要一個能接近傅振華、獲取他信任的內應。我們目標一致,自然結盟。”
“所以那些畫……”沈知意想起別墅畫室裏那些以蘇婉清爲模特的畫作。
“是僞裝的一部分。”傅承衍解釋道,“傅振華一直以爲我對蘇婉清舊情難忘,這正好給了我們頻繁見面的合理理由。那些畫,有些是真的童年回憶,有些則是爲了營造假象刻意爲之。至於書房裏的照片和保險櫃密碼,都是爲了應對可能的情況——如果有人調查,會以爲我深愛蘇婉清,從而忽略她作爲內應的真實身份。”
這個解釋合情合理,但沈知意心中仍有疑慮:“那她爲什麼對你那麼……親密?那些信裏寫的……”
“演戲要演全套。”傅承衍苦笑,“況且,蘇婉清確實對我有些超出盟友的感情,但我從未回應過。我娶你,不僅是履行對林阿姨的承諾,也是向蘇婉清表明態度——我們之間,只有關系。”
沈知意的心頭涌上一股難以名狀的酸澀和釋然。原來,她一直以來的嫉妒和猜疑,竟都是誤會一場。傅承衍的冷漠疏離,他的秘密行動,甚至他對蘇婉清的“特殊對待”,都是爲了更大的目標——揭露傅振華的罪行,爲她的母親、爲蘇家、爲所有被傅振華傷害過的人討回公道。
“現在你明白,爲什麼我一直不能告訴你真相了嗎?”傅承衍看着她,眼神復雜,“知道得越多,對你越危險。傅振華不是善類,一旦他察覺到任何風吹草動,後果不堪設想。”
沈知意點點頭,突然想起什麼:“那唐浩呢?他父親當年處理我媽媽的車禍案,他爲什麼會願意幫我?”
“因爲唐隊長當年並非自願結案。”傅承衍解釋道,“他被傅振華威脅利誘,但私下保留了部分證據。臨終前,他將這些交給了唐浩,囑咐他在合適的時機,交給可信的人。唐浩一直在等這個機會,而你,作爲林阿姨的女兒,自然是最佳人選。”
一切線索終於串聯起來,沈知意心中的迷霧漸漸散去。但新的問題又浮上水面:“那現在怎麼辦?傅振華已經起了疑心,蘇婉清有危險嗎?”
“暫時不會。”傅承衍搖頭,“蘇婉清很謹慎,她傳遞消息的渠道很安全。但我們必須加快行動了。傅承軒那邊,我會給他一份‘大禮’,讓他和傅振華互相猜忌。而你——”他頓了頓,目光變得柔和而堅定,“我需要你幫我演一場戲。”
“演戲?”
“對。”傅承衍點頭,“明天,傅振華會召集家族會議,討論一個重要。我需要你在會上,表現得像以前一樣——任性、無理取鬧,最好能激怒傅振華,讓他覺得你只是個不懂事的‘作精’,不足爲慮。這樣,他才會放鬆警惕,我們才有機會拿到他書房裏的關鍵證據。”
沈知意明白了他的計劃。她做了三年的“作精傅太太”,這個角色她駕輕就熟。“我該怎麼做?”
“明天會議上,傅振華會宣布一個名爲‘海棠灣’的新。”傅承衍的眼中閃過一絲冷光,“我要你當衆反對,說那個地方風水不好,有冤魂作祟,堅決不同意傅氏開發那裏。”
“海棠灣?”沈知意一驚,“那不是外公家舊化工廠的所在地嗎?傅振華要開發那裏?”
“正是。”傅承衍冷笑,“那裏埋藏着傅振華最大的秘密——化工廠污染的證據,以及幾具‘意外’死亡的工人屍體。他急於開發那裏,就是爲了徹底銷毀證據。而你的反對,會讓他方寸大亂,露出破綻。”
沈知意倒吸一口冷氣,沒想到“海棠灣”背後竟隱藏着如此駭人聽聞的秘密!難怪母親當年會不顧危險調查那裏!
“好,我會做好的。”她堅定地點頭,隨即又想起什麼,“那唐浩那邊……”
“我已經安排了最信任的醫生24小時監護。”傅承衍安撫道,“一旦他醒來,會第一時間通知我們。現在,你需要休息,明天還有一場硬仗要打。”
沈知意點點頭,突然覺得無比疲憊。這一晚的信息量太大,她的情緒經歷了大起大落,此刻放鬆下來,才感到身心俱疲。
傅承衍似乎察覺到她的狀態,輕輕握住她的手:“今晚我睡書房,你好好休息。明天……一切都會不一樣的。”
他的手溫暖而有力,給了沈知意莫名的安心感。她突然意識到,這是三年來,他們第一次如此坦誠相對,第一次真正站在同一戰線。
“傅承衍,”她輕聲喚他的名字,不再是“傅總”或“老公”,而是直呼其名,“謝謝你……爲我媽媽做的一切。”
傅承衍的眼神微微一動,似乎被她的話觸動。他抬手,輕輕撫過她的臉頰,動作溫柔得不像話。“不用謝我。這是我欠林阿姨的……也是欠你的。”
這一晚,沈知意睡得格外沉。第二天清晨,她早早醒來,精心打扮,選了一條張揚的紅色連衣裙,妝容也比平時更加明豔奪目——這是“作精傅太太”的標準裝扮。
傅承衍已經等在樓下,看到她時,眼中閃過一絲贊賞。“準備好了嗎?”
沈知意深吸一口氣,點點頭:“準備好了。”
傅家老宅的會議室裏,氣氛凝重。傅振華端坐主位,柳玉茹和傅承軒分坐兩側。當傅承衍和沈知意攜手而入時,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們身上。
“來了就坐吧。”傅振華淡淡開口,目光在沈知意身上停留了一瞬,帶着審視。
會議開始,傅振華直入主題:“今天召集大家,是要宣布一個重要決定。傅氏將啓動‘海棠灣’,開發西郊那片廢棄工業區。承衍,你負責前期籌備。”
沈知意注意到,傅振華提到“海棠灣”時,傅承軒的眼中閃過一絲異樣,但很快掩飾過去。看來,傅承軒也知道那裏的秘密。
“我反對!”沈知意突然站起來,聲音清脆響亮,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她故意擺出一副任性驕縱的樣子,“那個地方我去過,陰森森的,風水特別差!我聽人說,那裏以前死過好多人,有冤魂作祟!傅氏開發那裏,肯定會倒黴的!”
“胡鬧!”傅振華臉色一沉,“商業決策,豈能聽信這些無稽之談!坐下!”
“我不!”沈知意跺腳,像個無理取鬧的孩子,“我找人算過了,說那裏怨氣太重,誰碰誰倒黴!爸,您要是不信,自己去看看,聽說半夜還能聽到哭聲呢!”
她的話明顯觸動了傅振華的神經。他的臉色變得異常難看,手指無意識地敲擊着桌面,眼神閃爍。“夠了!這種迷信的話,以後不許再提!海棠灣勢在必行,誰再阻撓,家法處置!”
“爸!”沈知意裝作委屈的樣子,轉向傅承衍,“老公,你倒是說句話啊!那個地方真的不吉利!”
傅承衍配合地皺眉,語氣冷淡:“知意,別鬧了。爸的決定,自有道理。”
“你們都不聽我的!”沈知意“氣呼呼”地抓起包包,“那我走好了!等出了事,別怪我沒提醒你們!”說完,她轉身沖出了會議室,把“作精”人設演得淋漓盡致。
會議室內一片寂靜。傅振華的臉色陰晴不定,顯然被沈知意的話攪得心神不寧。傅承軒則若有所思地看着沈知意離去的方向,似乎在評估她的話有幾分可信。
“爸,您別生氣。”傅承衍適時開口,“知意就是小孩子脾氣,聽風就是雨。海棠灣,我會盡快推進。”
傅振華勉強點頭,但眼神中的不安已經顯露無疑。“散會吧。承衍,你留下,我有事單獨跟你說。”
其他人陸續離開。傅承軒經過傅承衍身邊時,意味深長地低聲道:“大哥,大嫂今天……很反常啊。你說,她是不是知道了什麼?”
傅承衍面不改色:“她能知道什麼?不過是被些閒言碎語嚇到了而已。”
傅承軒輕笑一聲,不再多言,轉身離去。
會議室外,沈知意並沒有真的離開,而是躲在轉角處,暗中觀察。她看到傅承軒鬼鬼祟祟地溜進了傅振華的書房方向,而蘇婉清則從側門悄然進入,向她使了個眼色。
計劃,正在按部就班地進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