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降台子在黑暗中下降了至少三百米，最終停在一個充滿黴味的隧道中。周明打開臂甲上的微型探照燈，冷白光束照亮了牆壁上古老的銘牌："原始維護層-禁區"。
"戴森球的根基，"周明輕聲說，手指撫過牆上的鏽跡，"建造初期留下的檢修通道。理論上應該被封閉了。"
葉承的終端顯示林音的信號靜止在前方約五百米處。但更令他在意的是環境讀數——這裏的"挽歌粒子"濃度是地表的三倍，而且呈規律性波動，仿佛在呼吸。
周明檢查了武器："跟緊我。這裏可能有舊的安全系統還在運作。"
隧道蜿蜒向下，牆壁逐漸從金屬變爲某種合成石材。葉承注意到地面上有新鮮的腳印和拖痕——黑曜石聯盟的人確實經過了這裏。
"周隊長，"葉承突然開口，"你爲什麼不直接逮捕我？"
周明的步伐沒有停頓："因爲陳默想要你死。"他側身避開頭頂垂下的電纜，"而你活着對戴森球更有價值。"
"就因爲這個？"
"還因爲林音相信你。"周明停下腳步，轉向葉承，"而我信任她的判斷，勝過信任執政院的命令。"
隧道盡頭是一扇鏽死的金屬門。周明輸入了一串密碼，門紋絲不動。"系統被篡改了，"他皺眉，"需要物理破解。"
葉承上前檢查門鎖結構，發現鎖芯處有一個奇怪的六邊形凹槽。他想起顧老給他的鑰匙："讓我試試。"
鑰匙完美契合。隨着一聲古老的機械聲響，門緩緩滑開，露出後面令人震驚的景象——一個巨大的地下空間，中心矗立着一個縮小版的"繭"結構，周圍環繞着數十台休眠狀態的機器人和儀器。
"這是..."周明的聲音充滿敬畏。
"顧老的實驗室，"葉承走向中心裝置，"他在下面復刻了'繭'的研究環境。"
林音的信號就來自這裏，但空間裏空無一人。葉承注意到主控制台上放着一個數據板，上面顯示着一段視頻暫停畫面。他按下播放鍵，林音的面孔出現在屏幕上。
"如果你看到這個，說明你們找到了鑰匙，"視頻中的林音看起來疲憊但清醒，"黑曜石聯盟的人帶我去了另一個地方。幽影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畫面突然扭曲，聲音變成刺耳的噪音。
周明迅速操作控制台："信號被幹擾了。有人在監視這個實驗室。"
葉承檢查數據板，發現背面貼着一張紙條，上面是林音工整的字跡："他們想要啓動'繭'的次級節點。坐標已加密，用顧老的算法解密。"
突然，實驗室的燈光全部變成紅色，警報聲刺破寂靜。周明的通訊器響起："周隊長！你在哪裏？陳默執事下令全面搜查地下區域！"
周明看了葉承一眼，按下通訊鍵："我在D-7區追查黑曜石聯盟的蹤跡。有發現會立即報告。"
"收到。請注意，所有區域即將封鎖。執政院啓動了'收割者協議'第一階段。"
周明臉色驟變："確認命令來源。"
"直接來自陳默執事。授權碼：阿爾法-歐米茄。"
通訊結束，周明轉向葉承："我們必須立刻離開。'收割者協議'意味着執政院準備犧牲整個下層區域。"
"犧牲？什麼意思？"
"能源過載。他們會燒毀所有非核心區域來維持'繭'的穩定。"周明快步走向出口，"下層所有生命體都會被清除。"
葉承抓起數據板跟上："林音還在下面！"
"所以我們要更快。"周明在門前停下，突然轉身用武器對準葉承，"但在那之前，我需要確認一件事。"
葉承僵在原地。周明的眼神變得銳利："你到底知道多少關於'繭'的事？顧老告訴了你什麼？"
"不多。只是一些理論推測和——"
"別撒謊！"周明上前一步，"爲什麼黑曜石聯盟如此執着於抓你和林音？爲什麼陳默不惜啓動'收割者'也要阻止你們？"
牆上的警報燈將兩人的影子拉長又縮短。葉承深吸一口氣："因爲我們可以激活'繭'。不是像執政院或黑曜石聯盟那樣的強行啓動，而是...與它對話。"
周明的武器微微下垂："對話？"
"顧老認爲'繭'不是機器，而是某種生命形式。它需要特定的'挽歌粒子'頻率才能完全蘇醒。"葉承指向中心的模型，"林音和我找到了那個頻率範圍。"
"而黑曜石聯盟想要這個頻率。"
"不止如此。他們相信用活體能量可以加速這個過程。"葉承想起觀景台上的裝置，"所以他們需要執政院的科學家...作爲催化劑。"
周明終於放下武器："陳默知道這點。這就是爲什麼他寧可殺死所有人也要阻止信息泄露。"他打開門，"我們得趕在雙方之前找到林音。"
他們剛踏出門，隧道深處就傳來機械運轉的聲音。周明立刻關閉燈光，拉着葉承貼牆隱蔽。遠處，幾個紅色光點正在移動——執政院的清掃機器人，專門用來清除"收割"區域的任何生命體。
"太快了，"周明咬牙，"他們不應該這麼快就部署清掃者。"
機器人越來越近，掃描光束已經掃到了他們藏身的拐角。葉承注意到牆壁上有一個通風口，但太小了成年人無法通過。
周明似乎下了決心："聽着，我會引開它們。你繼續往下，找到林音。"他遞給葉承一個小型通訊器，"用這個聯系。頻率114.2，只有我知道。"
"但清掃者會——"
"我是安保隊長，記得嗎？"周明露出短暫的微笑，"我有自己的後門。"他按下腕甲上的一個按鈕，制服上的標識突然變成了高級執事的金色徽章。
不等葉承回應，周明已經沖了出去，故意發出響聲。清掃機器人立刻轉向追去，紅色激光束在黑暗中劃出危險的軌跡。
葉承等到聲音遠去，立刻向隧道深處前進。林音的加密坐標指向更下層，而根據戴森球的結構圖，那裏應該是原始能源分配中心——與"繭"直接相連的神經節點。
隧道坡度變陡，空氣越來越悶熱。牆壁上開始出現奇怪的紋路，像是某種晶體在金屬中生長。葉承的終端突然收到一條新信息——來自周明的加密頻道：
"陳默封鎖了所有官方通道。黑曜石聯盟控制了下層東區。小心前進，他們不是唯一的危險。'收割者'協議比預期更激進。倒計時8小時30分。"
葉承加快腳步。隧道盡頭是一個巨大的垂直豎井，鏽蝕的梯子向下延伸進黑暗。豎井壁上刻着一行幾乎被時間磨平的字："唯有墜落，方能升起。"
梯子在中段缺失了幾級，葉承不得不跳下最後一段。落地時，他的腳踝傳來劇痛，但沒時間檢查。這裏的環境已經變得陌生——牆壁完全被那種晶體覆蓋，發出微弱的脈動光芒。
前方通道被一扇六邊形門封住，門上刻着與顧老鑰匙相同的符號。葉承剛要上前，突然聽到身後有動靜。他轉身看到通道盡頭站着一個瘦小的身影——艾米，那個他在D-9區遇到的女孩。
"葉工程師，"艾米的聲音出奇地平靜，"你不該來這裏。"
"艾米？你怎麼——"
"他們都在找你，"女孩向前走了一步，臉上帶着不屬於孩子的嚴肅，"黑曜石聯盟、執政院、方舟議會...還有'守護者'。"
葉承皺眉："守護者？"
艾米沒有回答，而是指向六邊形門："林博士在裏面。但門後不只有她。"她突然壓低聲音，"幽影在等你。他想要你的血。"
"我的血？"
"'挽歌粒子'在你的血液裏濃度最高。顧老選擇你不是偶然。"艾米遞給他一個小裝置，"這是幹擾器。能讓門後的系統暫時失效。但只有三十秒。"
葉承接過裝置，注意到艾米手腕上有一個細小的六邊形印記——與他在黑衣人身上看到的一模一樣。
"你也是黑曜石聯盟的人？"
艾米搖頭："我曾經是。直到'繭'對我說話。"她的眼睛在黑暗中閃着異樣的光芒，"它說你是鑰匙，但不是他們想的那種。"
遠處傳來金屬碰撞聲。艾米緊張地回頭："快決定。他們來了。"
葉承深吸一口氣，將幹擾器貼在門上。裝置發出高頻嗡鳴，門上的晶體紋路短暫暗淡。他推開門，眼前景象讓他血液凝固——
林音被束縛在一個透明容器中，周身纏繞着紅色能量流。房間中心站着一個高挑的黑袍人，背對着門。當門開啓時，他緩緩轉身，兜帽下的面孔讓葉承的心髒幾乎停跳：
那是一張與顧老年輕時一模一樣的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