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初歇,南荒古林的瘴氣在晨光中緩緩散去。蘇瑤與北辰踏出密林邊緣,腳下碎葉輕響,空氣中彌漫着泥土與靈草的清新氣息。北辰肩上的傷已被蘇瑤以狐族秘術暫時封住,但臉色依舊蒼白,步伐也略顯沉重。
“你還能撐住嗎?”蘇瑤扶着他,眉心微蹙,指尖輕輕拂過他手臂上那道被血蠱絲侵蝕的傷痕,那處皮膚已泛出詭異的紫黑之色。
北辰輕咳一聲,聲音沙啞卻依舊沉穩:“無妨,只是些外傷。倒是你,強行催動‘心引之誓’破幻陣,靈力耗損過重,該先回青丘療養。”
蘇瑤抿唇一笑,眼中卻閃過倔強:“我沒事。倒是你,若再不回青丘讓長老們看看這毒,恐怕連劍都握不穩了。”
兩人相視一眼,皆從對方眼中讀出不容反駁的堅持。最終,北辰無奈點頭:“好,回青丘。”
一聲清越狐鳴響徹山林,蘇瑤抬手結印,靈光流轉間,一只通體雪白、九尾輕揚的巨狐顯現於前。她輕輕一躍,化作人形坐於狐背,伸手向北辰:“上來。”
北辰略一遲疑,隨即抬腳踏上狐身。九尾輕擺,靈風驟起,巨狐騰空而起,踏着雲霧向青丘方向疾馳而去。
三日後,青丘山門。
雲霧繚繞,仙鶴低鳴,九重玉階上,九尾長老團早已列陣相迎。爲首的白發長老目光如炬,掃過北辰肩上未愈的傷,冷聲道:“玄劍弟子,你身負蠱毒,若不及時解毒,三日內必神魂俱滅。你可願入我青丘禁地‘靈心池’療傷?”
北辰正欲開口,蘇瑤已搶先道:“長老,他爲破南疆血蠱門的‘雷音鍾’陣,以本命精元斬邪,若非他,整個南荒村落都將淪爲癡愚之奴。他……是青丘之友。”
長老凝視她片刻,又看向北辰那雙依舊清冷卻不再排斥狐族的眼眸,終是微微頷首:“既是公主之客,便允你入池。但若生異心,九尾之下,不留活口。”
北辰抱拳,聲音低沉卻堅定:“我北辰,願以劍心立誓,絕不負青丘信任。”
靈心池位於青丘地脈核心,池水由千年靈乳匯聚,泛着淡淡金光,池畔九株“心蓮”靜靜綻放,每一片花瓣都映照出人心最深處的執念。
北辰褪去外袍,踏入池中。刹那間,池水沸騰,金光暴漲,他體內蠱毒如活物般掙扎,發出淒厲嘶鳴。蘇瑤守在池邊,指尖凝出狐火,不斷將靈力注入池水,助他驅毒。
夜深人靜,月光灑落池面。
北辰在靈力沖刷中陷入半夢半醒,腦海中浮現出過往種種——他初遇蘇瑤時的劍鋒相對,雲溪鎮中的並肩作戰,禁地決戰時她以身爲盾的決然……一幕幕如走馬燈般掠過。
忽然,池水泛起漣漪,一道虛影浮現——竟是蘇瑤幼時的模樣,蜷縮在青丘禁地角落,輕聲啜泣。
“爲什麼……他們都說狐族是妖?我明明只是想幫人……”
北辰心頭一震,下意識伸出手,卻觸不到那虛影。
就在此時,一只溫暖的手握住他的。
他睜眼,看見蘇瑤坐在池邊,眼中含淚,卻帶着笑:“你看見了?那是我五歲時的記憶。那天我救了一只受傷的仙鶴,卻被族人責罵,說我不該與外族接觸,會引來災禍。”
北辰望着她,聲音沙啞:“可你從未停止過……去相信。”
蘇瑤點頭:“因爲我始終相信,這世間,總有人能看見我的真心。而你,就是那個願意停劍的人。”
北辰緩緩抬手,指尖輕撫她眼角的淚:“對不起……我曾那樣對你。”
蘇瑤搖頭,將臉輕輕貼上他的掌心:“別說了。現在,你回來了。”
池水漸漸平靜,金光內斂。蠱毒盡除,北辰的傷勢開始愈合。九尾長老立於遠處,望着池邊相依的身影,輕嘆一聲:“情之一字,最是難解。可若能化偏見爲理解,化敵爲守,倒也不負這千年靈池的‘心’字。”
七日後,北辰痊愈出池。
他站在青丘之巔,望着遠方連綿山河,手中長劍已重新鑄就,劍身澄澈,映照天光。
蘇瑤走到他身旁,輕聲問:“接下來,想去哪裏?”
北辰收劍入鞘,轉身將她輕輕擁入懷中:“哪裏都好。只要與你同行,便是歸途。”
風起,桃花紛飛。
青丘之上,九尾狐影與玄劍寒光交相輝映,仿佛在天地間寫下一行無聲的誓言——
此生不負,山河共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