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的雞蛋面很香,黃澄澄的荷包蛋浮在面上,蔥花撒得勻勻的,湯裏飄着幾滴香油。李秀琴說雞蛋是自家雞下的,平時舍不得吃,留着給偶爾回來的孫子補營養。
韓小羽吃得很慢,心裏那點愧疚又翻了上來。他幾次想把真相說出來,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他該怎麼說?說自己是從未來穿來的,要找一塊能救命的冰石?恐怕會被當成瘋子。
吃過飯,李秀琴去雞窩撿雞蛋,韓小羽幫着洗碗。粗瓷碗邊緣有些磕破,他洗得格外小心,生怕摔了。
“小韓,會騎自行車不?”李秀琴抱着雞蛋回來,忽然問。
“會。”韓小羽點頭。在未來,懸浮車是主流,但他學過傳統自行車,說是“了解歷史交通工具”。
“那正好,下午你要是想活動活動,就騎俺家那輛舊自行車,去村頭小賣部買點醬油,俺這瓶快見底了。”李秀琴從門後摸出一把鏽跡斑斑的鑰匙,“車在院角棚子底下,就是有點舊,你試試看能不能騎。”
韓小羽接過鑰匙,心裏一動。去村頭?正好能趁機看看村裏的情況,順便打探下禁地的消息。
“行,李大娘,我這就去。”
他走到院角,掀開破舊的帆布棚,裏面果然停着一輛老式二八大杠自行車,車身上鏽跡斑斑,車座都裂開了縫。韓小羽試着推了推,鏈條發出“嘎吱”的響聲,還好能推動。
他拍了拍車座上的灰,跨上去蹬了兩下。自行車晃了晃,鏈條又“咔噠”響了一聲,但總算能走。
“慢點騎,路上滑。”李秀琴在門口叮囑。
“知道了!”
韓小羽騎着自行車出了巷子,立刻感受到了來自四面八方的目光。
村口的老槐樹下,幾個老頭老太太正湊在一起曬太陽,看見他騎車過來,全都停了話頭,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像在看什麼稀奇物件。路邊玩耍的幾個孩子也跟着自行車跑,嘴裏喊着“快看那個穿新棉襖的”,其中一個虎頭虎腦的小男孩,正是昨天在牆根探頭探腦的那個,韓小羽後來聽李秀琴說,他叫狗蛋。
“喂!你是從城裏來的嗎?”狗蛋跑得最快,追着自行車問,小臉蛋凍得通紅。
韓小羽放慢車速,笑着點頭:“是啊。”
“你那衣服是城裏買的?亮閃閃的……哦不對,你現在穿的是李大娘家的!”狗蛋記性倒好,指着他身上的棉襖說。
周圍的村民被逗笑了,氣氛緩和了些。一個戴藍布頭巾的老太太開口問:“後生,你真是來勘探的?咱這凍土村能探出啥寶貝?”
“就是看看地質情況,說不定能找到對村裏有好處的資源。”韓小羽順着之前的謊話說,眼睛卻在留意周圍的環境。
村頭小賣部是個低矮的土房,門口掛着個褪色的招牌,寫着“便民商店”。店主是個胖乎乎的中年男人,看見韓小羽騎車過來,連忙從屋裏迎出來:“是李大娘家的客人吧?她跟我打過招呼,說你要來買醬油。”
“嗯,來一瓶醬油。”韓小羽停下車,摸出錢包——他早上翻了翻,裏面居然有幾張2003年的紙幣,大概是之前做歷史調研時換的,沒想到現在派上了用場。
買醬油的時候,店主一邊找零一邊好奇地問:“聽村裏人說你是勘探隊的?要不去俺家地裏看看?去年種的玉米總不長,是不是地底下有啥問題?”
韓小羽敷衍着答應,心裏卻在想別的事。他眼角的餘光瞥見小賣部牆上掛着一張破舊的村地圖,趕緊裝作看地圖的樣子走過去。
地圖是手繪的,邊緣都卷了邊,但大致標出了村裏的位置和周邊的地形。他很快找到了村西頭的位置,那裏被用紅筆畫了個圈,旁邊寫着兩個歪歪扭扭的字:禁地。
“那片禁地,平時真沒人去?”韓小羽指着紅圈問店主。
店主臉上的笑容淡了些,壓低聲音說:“可不是嘛,老輩人說那裏埋着‘冰煞’,碰了會倒黴。前幾年有個外鄉人不信邪,偷偷進去挖石頭,結果當天就摔斷了腿,後來再也沒人敢去了。”
冰煞?韓小羽心裏一動,這名字和冰石有點像,難道是村民對冰石的俗稱?
他還想再問,就聽見身後傳來王粱柱的聲音:“韓同志,挺清閒啊,還逛起小賣部了?”
韓小羽心裏一緊,轉過身看見王粱柱扛着鋤頭站在門口,正冷冷地盯着他。
“買瓶醬油,李大娘說家裏沒了。”韓小羽舉了舉手裏的醬油瓶。
王粱柱的目光掃過牆上的地圖,又落回他臉上:“看地圖呢?想熟悉熟悉環境?”
“嗯,怕以後再走散了。”韓小羽盡量讓自己顯得自然。
王粱柱“哼”了一聲,放下鋤頭走到他身邊,故意用身子擋住地圖上的禁地位置:“村裏就這點地方,沒啥好看的。趕緊買完東西回去吧,李大娘一個人在家怕是不放心。”
話裏的警告意味再明顯不過。
韓小羽點點頭,拿起醬油瓶:“那我先走了。”
他推着自行車走出小賣部,能感覺到背後王粱柱的目光一直跟着他,直到他拐進巷子才消失。
騎在顛簸的土路上,韓小羽心裏卻很清楚:王粱柱越是阻止,就越說明那片禁地不簡單。
而他,更要去看看了。
回到家時,李秀琴正在納鞋底,看見他回來,抬頭問:“順利不?沒碰到啥麻煩吧?”
“沒有,挺順利的。”韓小羽把醬油放在灶台上,心裏卻已經開始盤算今晚的行動路線。
窗外的陽光漸漸斜了,凍土村的影子被拉得很長,像一個個沉默的守衛,守護着這片土地下的秘密。
韓小羽摸了摸口袋裏的定位器,那裏的震動似乎又清晰了些。
今晚,注定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