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則珩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感覺,初爲人父的欣喜,他沒有,是討厭之人所生的孩子而產生的厭惡,他也沒有。
他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
這孩子的存在讓他陷入了迷茫。
他想與魏厭切割,拋棄自己對她的憐憫之心,可偏偏這個時候,她有孕了。
他們只有那一夜,偏偏就這麼巧。
祝則珩坐在床邊,深嘆一口氣。
魏厭這幾日吃的很好,這孩子也不鬧心。
爲了給這孩子一個合理的身份,她找到孫良人。
孫良人也早就想見她了,因爲她與魏小公公親近,這些日子連廚房準備的飯菜都與往日好了許多。
她前幾日隨口一句想吃茶糕,廚房當日就準備了,這擱在以前,她想吃什麼糕點都不會有。
以前太子都不近後院,那些廚房的宮女太監哪裏會在意她們,現在太子落魄了,更無人在意了。
其他妃子也想與魏小公公打好關系,可一個閹人,她們也下不去臉面。
更何況,自古以來,閹人都沒有好下場,日後肯定也是要被清算的,她們只要忍忍就好了,大不了讓娘家多準備準備銀錢。
孫良人知道那些人的心思,她沒有娘家人,她僞造的身份是縣令之女,她又不是他們的親生孩子,如何會給錢?
所以孫慧慧很珍惜現在的生活。
她一走,其他嬪妃就都知道了。
“這樣的好日子不會太久的,閹黨遲早被清算。”
“捧閹人的腳,不要臉。”
酸言酸語在後院那些女人嘴裏響起,她們也不敢正面詆毀孫慧慧,只敢在她離開後嘟囔兩句給自己找些安慰。
孫良人見了魏厭後,拿出自己做好的藥膏,輕聲細語說道,“這是我調制的藥膏,對修復手上的傷痕很有用。”
魏厭聞言臉色一下子變了,“我手上的傷痕與你有何幹系,你再自作主張,我真殺了你。”
她手上的傷如何是她的事,這是她當年被欺凌的證據,她要記得這些傷痛。
曾經她的臉上也有鞭子落下的傷痕,若不是父親找了神醫救治,她的臉上也會落疤。
那神醫說過,她手上的傷痕時間太久了,不像臉上時間尚短還有的救,所以沒辦法像臉一樣變得細膩光滑,只能如此。
孫慧慧以爲自己是個什麼東西?她煉制的藥膏能比得上當年的神醫?
她也不打算修復,她得記着那些人的嘴臉。
孫慧慧不敢再說話。
魏厭看她那張秀雅的臉,拿手指輕輕抬起她的下巴,給她一個威脅,“從現在開始,你要開始裝懷有一個月的孕婦,不裝的話,你在太子府一點用都沒有了,知道嗎?”
孫慧慧眨巴眨巴眼,呵呵幹笑一聲,“可,可,可,可九個月後我不就露餡了嗎?”
魏厭一副怕什麼的樣子看她,她這些日子也不是沒有關注過孫良人。
這女人長的好看,可人是愛不動,從不主動與太子制造機會,往往都是她說一句孫良人才前去太子那邊刷個臉。
如此唯唯諾諾,也不知當初父親怎麼就讓她來配合自己?
“這些你不用管,你只需裝孕婦即可,旁的你不需要知道。”
魏厭根本不會告訴她是怎麼一回事,她只想讓孫良人按照她的意思來做就行。
孫慧慧心底嘆氣,點個頭表示知道了。
後院的女人怕是會殺她的 。
關鍵是她明明沒有懷孕,平白無故遭此一難。
罷了!
好日子都是需要付出代價的,她懂!
不過孕婦都裝了,這以後想吃點名貴又好吃的得讓廚房備着點。
祝則珩知道魏厭懷孕後,不敢面對她。
但魏厭肯定是要來找他的,孫良人懷孕也得讓太子承認。
魏厭來見祝則珩時,他正好在用膳,她坦然坐下,順手拿出一個螃蟹開剝,祝則眉頭一皺,不着痕跡地拿走,“螃蟹貴重,就這麼幾個,你吃一個便少一個。”
魏厭對他冷笑,看着他那張臉,不解,“你何時如此吝嗇?”
祝則珩不說話,只是開螃蟹吃。
魏厭來找他也不是爲了那點吃的,他是與他商量孫良人懷孕的事。
“太子殿下,今個想告訴你一件事,孫良人懷孕了,是你的孩子。”
祝則珩嚼東西的聲音頓住,他偏頭,復雜地看了一眼魏厭,“魏厭,你應該很清楚,我與她從未有過關系。”
“可我有孕了,我的孩子必須需要一個合理的母親。”
祝則珩雖然早就知道,可聽說後,還是不知道該說什麼。
【痛恨吧!老天爺都站在自己這邊,祝則珩總不能殺子吧!他這麼一個蠢貨,做不來這種事,孩子最好像自己,讓祝則珩每天都活在糾結中。】
祝則珩又冷不丁聽到這些話,頓時一驚,對她的無良又一次刷新。
她以爲自己和她一樣卑劣嗎?
那是他的孩子,他怎會因爲一張相似的臉而糾結,他不會像父皇一樣對自己的孩子不愛護。
就在剛剛,祝則珩心裏的迷茫就少了些,因爲他剛剛聽見了魏厭那陰暗的心思。
爲了氣他,竟想着利用孩子,雖然知道她不會當好一個母親,可總有些期盼,盼望着她能多點人性,可誰知她還是那個她。
如果他也同魏厭一般對這個孩子多些偏見,那他的孩子未免太苦了些。
爲父者,當對孩兒愛之護之。
想到此,他就對自己尚未出世的孩子愧疚,他恐怕很難得到親生母親的愛護。
“魏厭,你爲何從始至終都厭惡我?”祝則珩也觀察過她這些時日,她對待自己是最厭惡的。
難道就因爲他出身好,可他的弟弟們與他一樣,也不見魏厭對他們的厭惡同自己一樣。
魏厭沒說話。
【祝則珩對他們的第一次見面忘的是幹幹淨淨。】
【自己小時候做過的惡長大後便不記得了,還真是貴人多忘事。】
不過魏厭是不會同他說的,她喜歡祝則珩抓不到頭腦的樣子。
祝則珩只有四年前見過他,他本來是很確信那是他們的第一次見面,可她又說小時候,這讓他意識到他們恐怕之間還有過一次見面。
仔細想來,四年前魏厭剛見面對他露出敵意確實像是之前有過交集。
“祝則珩,你還是先想想冬獵自己會遭受多少嘲笑吧,以前你看不上的王公貴族子弟恐怕今年不會謙讓你。”
“我何須他們謙讓?”
祝則珩以前的培養皆是頂配,文有培養三代國君的宰相教導,又以兩朝元老輔佐,武有天生統帥的舅舅和表哥陪練。
想要什麼他便有什麼。
他是沒有上過戰場。
他也不是不知道以前自己跟那些子弟動武都是他們在謙讓,可這也不代表自己也用了全力 。
魏厭搖搖頭,覺得他放不下面子,做做逞強的面子給自己看,
“我是提醒你,沈左監的獨子沈子坤兩年前強搶民女,你正好見到,大庭廣衆下下了那人的面子,如今雖你還是太子,可怕是沒人會給你面子。”
祝則珩知道這個理。
面前的這位不就是嗎?
之前這位在宮裏都是規規矩矩地喊他太子,除了四年前的第一次見面有些不愉快之外從未給過自己惡意。
如今自己這副境地,一個太監都敢這般如此,何況那些曾經他看不上的子弟。
就算自己是這般天地,他對那些玩物喪志,拿百姓不當人命的狗東西也看不上。
若這些人不懲處,大乾朝早晚也會敗。
魏厭看他臉上一片淡然,拍拍他的臉,
“那些狗東西玩的可花了,折磨人的手段千奇百怪,你最好祈禱你的太子身份還有點用,否則,那些狗東西讓你缺胳膊少腿的你想哭都沒地方哭。”
【單純啊,也不知我肚子裏的這個是像我還是像他爹。】
祝則珩沒好氣地看她一眼。
【他怕是不知道沈子坤前幾日玩死了他爹的兩名姐妹花妾室,花一樣的年紀,說沒就沒了。】
【就因爲這兩名少女第一次見他沒喚他大少爺,當天這兩人就一命嗚呼了,知道的人也都被沈子坤給殺了。】
【殘忍,嗜血,睚眥必報,你如今這般落魄,也不知他會怎樣對付你。】
魏厭很期待。
祝則珩對沈子坤有了防備。
在他的印象中,沈子坤長着一張討喜的圓臉,當日他阻止沈子坤搶占民女後他還一臉悔恨狂扇自己臉。
跪下說是自己喝醉了酒,一時貪圖美色,第二日還親自帶着銀錢去那位女子家中好一番補償。
沈左監知道後罰自己的獨子在祖宗面前跪了整整十日,期間一口米糧未進,差點要活活餓死。
一個當官的父親很少對自己的兒子有如此重的懲罰,他聽說後雖然不滿,父皇當時讓他息事寧人,說既已處罰,便不再追究。
可他竟不知沈子坤背地裏是這般罔顧人倫之人。
沈左監也是執掌律法的大臣,他作爲父親,定然知道自己兒子的所作所爲,且這樣的事情定不止一回,可之前他卻從未聽過。
沈左監欺上瞞下,也是個狗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