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淮安的動作快得驚人。
當天晚上,林晚的手機就安靜了。那個催命的號碼再沒發來任何消息。
緊接着,林晚就收到了林夕的電話,電話那頭林夕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姐……姐!快救我,救我啊!有人……有人把我帶走了!他們要送我去個地方,說是戒賭!姐!救我!我不去!他們會弄死我的!”他的聲音裏充滿了恐懼。
林晚握着手機,聽着那頭林夕一聲聲絕望的哭喊,沉默良久。
“聽着,”林晚打斷他,聲音異常冷靜,“去了就好好待着,戒不掉賭癮,就別想出來。媽媽這邊我會照顧。你……好自爲之吧。”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隨後便是林夕崩潰的嚎哭和咒罵聲。
林晚直接掛斷了電話。
第二天,律師果然送來了補充協議。
白紙黑字,延長半年合約期,取消四十萬尾款,其他條款不變。
林晚籤了字。
日子好像又回到了之前。
顧淮安依舊早出晚歸,除了必要的應酬,林晚盡量不出現在他視線裏。
每天必要的消毒流程林晚也已經習慣,周伯和傭人們依舊禮貌周到。
唯一不同的是,顧淮安似乎……更忙了?反正兩人碰面的次數更少了。
直到半個月後的一天下午,這天天氣很好,陽光暖暖的。
林晚窩在小露台上看書。樓下花園裏,周伯正在和一個穿着西裝、提着公文包的男人說話。那人看着有點眼熟,好像是顧氏集團的哪個高管來着?
“周伯,先生呢?這份文件需要他緊急籤批。”高管的聲音順着風飄上來一點。
“先生在後院。”周伯回答。
顧淮安在家?這個時間?
林晚心裏有點意外。正想着,樓下傳來周伯有些急促的聲音:“先生!您不能……”
緊接着,是“噗通”一聲巨大的落水聲!
林晚一驚,猛地站起身,沖到露台欄杆邊往下看。
後院那個巨大的露天泳池裏水花四濺,顧淮安在水裏撲騰着,動作完全不像平時那種掌控一切的從容,反而顯得……很笨拙?他嗆了水,劇烈地咳嗽着,手臂胡亂地拍打水面,身體在往下沉!
顧淮安……他不會遊泳?
顧淮安又嗆了一大口水,掙扎的力氣明顯小了,身體往下沉得更快!
來不及多想,林晚一把扔掉手裏的書,轉身沖下樓梯。
林晚沖進後院,沖到泳池邊直接縱身跳了進去,奮力遊向那個正在下沉的身影。
靠近了。此時顧淮安臉色發白,眼睛緊閉,意識似乎都有些模糊了。林晚繞到他身後,用盡力氣托住他的腋下,把顧淮安的頭托出水面。
“顧淮安!醒醒!”林晚拍他的臉,大聲喊顧淮安。
顧淮安嗆咳着,吐出幾口水,眼睛睜開一條縫,眼神渙散。
“別亂動!我帶你上去!”林晚吼着,努力帶着顧淮安往池邊遊。顧淮安個子高大,又因爲溺水沒了力氣,死沉死沉的。林晚咬着牙拼了命地劃水,手臂都快斷了。
周伯和高管已經沖到泳池邊急得團團轉,“先生!堅持住!”周伯大聲喊着,岸邊二人急切地伸出手。
終於遊到岸邊,他們七手八腳地把顧淮安往上拖,林晚也累得脫力,手腳並用地爬上岸,渾身溼透,冷得直打哆嗦。
顧淮安被平放在池邊的躺椅上。他還在咳嗽,臉色蒼白,頭發溼漉漉地貼在額頭上,樣子狼狽不堪。
周伯趕緊拿來厚毛巾給他裹上,又叫傭人去拿熱姜茶。
顧淮安咳了一陣,慢慢緩過氣來。他睜開眼,起先眼神還有些迷茫,聚焦了好一會兒,才落到林晚身上,他的目光在林晚身上停留了幾秒,眼神復雜。
林晚渾身溼淋淋地站在旁邊,頭發滴着水,冷得抱着胳膊,樣子肯定也好不到哪去。
“你……”顧淮安開口,聲音嘶啞,“……會遊泳?”
像是在沒話找話。
林晚抹了把臉上的水,沒好氣地回了一句:“廢話!不然剛才跳下去給你陪葬嗎?”
話一出口,林晚就後悔了——這語氣有點沖。但剛才那一下,真的嚇掉林晚半條命。
顧淮安被林晚嗆了一句,沒生氣,反而愣了一下。
周伯趕緊打圓場:“先生,您怎麼樣?要不要叫醫生?林小姐,您也趕緊去換身衣服,別着涼了!”
顧淮安擺擺手,示意不用叫醫生。他撐着坐起來一點,裹緊了毛巾。
“你……”顧淮安又說了一個字,似乎想說什麼,又沒說出來。
林晚冷得打了個噴嚏,也懶得看他了。“周伯,我先上去換衣服。”說完,林晚轉身就走。
回到房間,沖了個熱水澡,換了幹爽的衣服,林晚才感覺活過來了。想想剛才那一幕,還是心有餘悸。差點,顧淮安就淹死在自己家泳池裏了?那個場景,現在想起來都覺得荒謬——又不會遊泳,給家裏裝那麼大的遊泳池幹什麼!裝門面嗎?
晚上,餐廳。
顧淮安臉色還有些蒼白,林晚正在慢條斯理地喝湯,盡量無視他。
“咳。”顧淮安輕咳了一聲。
林晚沒抬頭。
“今天……”他開口了,“……謝謝你。”
林晚拿着筷子的手頓了一下。顧淮安說謝謝?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不用謝。舉手之勞。”林晚頭也沒抬,繼續吃飯,“協議裏雖然沒寫要救落水的甲方,但總不能真看着你淹死。”林晚瞟了一眼顧淮安,“不過話又說回來,你竟然不會遊泳?我還以爲這是你們這些人的基礎技能呢。”
林晚一想起白天顧淮安在水裏笨拙撲騰的樣子,還是覺得不可思議。她放下筷子,看着顧淮安:“你……真不會遊泳?”
顧淮安切牛排的動作頓了一下,沒抬頭:“嗯。”
“爲什麼?”林晚追問,帶着點好奇,“像你們這種……從小不該什麼都學嗎?”
顧淮安沉默了幾秒。林晚意識到自己似乎說錯話了,尷尬地笑了笑。
“我小時候,”顧淮安忽然開口,語氣平靜的像是在講述別人的故事:“掉進過水裏。差點淹死。後來……後來就再也沒學過遊泳。”
林晚抬起頭,有些驚訝地看着他——他居然在跟我解釋?這不像他。
顧淮安垂着眼,看着碗裏的湯,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陰影。
“哦。”林晚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幹巴巴地應了一聲。
顧淮安又沉默下去,沒再說話,繼續低頭喝湯。
餐廳裏只剩下碗筷輕微的碰撞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