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冷歧於夢中驚醒,童年的記憶時不時會入夢來。
十幾年的時間,乾國喪失了半壁江山。
景和三十八年,塞北奡人反,慧帝發兵討之,未果。
泰昌十一年,奡虜寇邊,連失幽州、太原。數議和,使官皆爲戮,無敢北行者。
泰昌十二年春,虜率十萬之衆陷長安,弑靈帝,燒宮室,火三月不滅。
泰昌十四年冬,慧帝七子阜王奔於建鄴,群臣擁立,即皇帝位,改元成興,史稱衣冠南渡。
阜王稱帝數年後,乾國派使臣張沉閣帶雙倍歲幣前往奡國,意圖迎回靈帝之骸骨。待張沉閣入境之後,奡國並未履約,反而扣留了乾國出使團。
就是在這種情況下,冷歧與師兄一同下山,奪回靈帝骸骨。
天將明,只見兩人身披裘衣,策馬往舊都而去,身後都是揚起的塵土。
距故都約有百裏時,道旁樹突然變成詭異的黑色,馬蹄聲打破沉寂,那黑乎乎的一片由近至遠,像波浪一般翻騰而起,散成一只只烏鴉,露出了樹上滿掛的屍體,有的被啄食得殘缺不全,有的已是白骨,此刻隨風搖曳,一眼望不到盡頭。
炎逸見此情形,只覺心中煩悶,於是掏出懷中酒壺灌了一口,轉頭對冷歧喊道:“綿延百裏,從此處到長安的城門,所有的樹上都掛着反奡義士的屍體。”
“師兄,雖說下了山,但酒還是不能喝的。”冷歧回應道,握着繮繩的手微微地發抖。
炎逸爽朗一笑,用拿酒壺的手指了指道旁樹,“不順利的話,我們大概也會這樣吧。”
見冷歧默不作聲了,炎逸笑着說,“師弟,不如我們就賽一場,看誰能先進入長安城門。”
冷歧搖了搖頭,“師兄,不要玩了,正事要緊。”
“尊卑有序,我是你師兄,你得聽我的,你贏了我幫你做一件事,輸了你的栗兒就是我的了,駕!”
行至城門,冷歧下馬,等了片刻,看着姍姍來遲的炎逸,一本正經的說道,“師兄,你輸了。”
“唉......”炎逸無奈的搖了搖頭,“師父他老人家偏心啊,把東崇山最好的馬都給你了,我之前向他討了兩次,反而被他罵了一通。”
冷歧牽着馬往前走着,“師兄,準備進城吧。”
“你這性子,還真是冷冰冰的,下了山也沒有變化。”炎逸聳了聳肩膀,跟在了後面。
奡人不善於經營,雖然占據了長安十多年了,但是連南方一般的州府都不如,除了建築年久失修、破敗不堪以外,連守備京城都鬆懈得很。
二人拿出了行商文牒,守衛未曾詳查,本應順利入城的,卻被巡邏衛隊攔了下來。
爲首的將官上下打量着他們,“行商的我見得多了,風餐露宿的人皮膚不會像你們這麼白皙,也不會像你們這樣輕裝簡行。”
炎逸攤了攤手,“大人,我倆是不成器的二世祖,還是頭一回做生意,今番只是前來收賬,順便采買一些過冬的年貨。”
將官將信將疑,看到了冷歧的馬,拍了拍馬的屁股,“這馬倒是不錯。”
隨後將官背對着他們,“如今正值乾人出使,長安的局勢很亂,我勸你們還是回去吧。”
炎逸行禮,“大人,如果長安都不安全,那麼還有安全的地方嗎?這裏是天子所在啊!”
將官緊盯着炎逸,讓手下人再次檢查了行商文牒,“好,既然如此我讓你們進去。”
“謝大人......”
“但是你到哪裏收賬,在長安住在何處,要滯留幾天,一一跟我說清楚了。”
炎逸於是便一字一句,把提前做好的賬目背誦了出來。
二人總算進入了城,在長安一家不起眼的客棧暫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