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弦的切口,太平整了。在斷裂之前,就有人用利器,在上面劃過。”
沈硯之的聲音,像一塊投入寒潭的冰,冷硬而清晰,讓整個琴房的溫度都仿佛下降了幾分。
林小滿看着他那張陰沉的側臉,和手背上那道依舊在滲血的傷口,心裏亂成了一鍋粥。她知道沈硯之說的是對的,
柳子墨那幫人,從一開始就是沖着她來的。
“那……那現在怎麼辦?”林小滿第一次感到了棘手。她不怕正面硬剛,但這種躲在暗處下三濫的手段,讓她有種拳
頭打在棉花上的無力感。
沈硯之沒有回答她。他只是默默地從懷裏掏出一塊幹淨的手帕,簡單地擦拭了一下手背上的血跡,然後將那根斷掉
的琴弦,小心翼翼地收了起來。
“今日的練習,到此爲止。”他丟下這句話,便頭也不回地走出了琴房,背影裏帶着一股山雨欲來的壓迫感。
接下來的幾天,林小滿的日子,過得異常艱難。
柳子墨的報復,並沒有因爲“斷弦事件”而停止,反而變本加厲,以一種更隱蔽、更惡心人的方式,全面展開。
第一天,林小滿去琴房練習,發現自己要用的那本《高山流水》琴譜,被人“不小心”打翻的茶水給浸了個透溼,字
跡模糊成了一片,根本無法辨認。
她去找管事的先生更換,先生卻告訴她,學院的琴譜都是孤本,沒有備用。
第二天,她好不容易憑着記憶默寫出大部分曲譜,準備練習時,又發現琴凳上被人塗了一層黏糊糊的、透明的鬆
脂。她一屁股坐下去,再想站起來時,褲子和凳子就成了一對難舍難分的“連體嬰”。
當她狼狽地將自己從凳子上“撕”下來時,身後傳來柳子墨那幫人壓抑不住的嘲笑聲。
第三天,更爲離譜。她練習用的那架古琴,所有的琴弦,都被人塗上了一層滑膩的油脂。她的手指一搭上去,就根
本無法用力,彈出來的聲音,像是喝醉了酒的公鴨在打鳴,要多難聽有多難聽。
一時間,整個學院都在流傳着林小滿“朽木不可雕”、“根本沒有彈琴天分”的閒話。甚至有人說,她之前能被蘇先生看
中,完全是走了狗屎運,如今原形畢露,活該出醜。
林小滿氣得牙癢癢,卻又無可奈何。
柳子墨的手段,就像是鈍刀子割肉,雖然不致命,但極其折磨人。他從不留下任何直接的證據,每次都以“意外”和
“巧合”收場,讓她有苦說不出,有冤無處申。
她感覺自己就像一個被困在泥潭裏的人,越是掙扎,陷得越深。
而沈硯之,自從那天之後,便再也沒有提過要教她彈琴的事。他每天依舊我行我素,讀書、練字、上課,仿佛對林
小滿的困境視而不見。兩人之間的關系,比之前還要冰冷。
林小滿的心,一點點地沉了下去。
距離獻藝大典只剩下不到十天,她的練習卻毫無進展。她甚至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要以“石獅子”的形態,在
青雲學院的大門口,度過自己的下半輩子。
就在她快要絕望的時候,許久沒有動靜的系統,又一次在她腦海裏,發出了冰冷的、不帶一絲同情的提示音。
【滴。限時支線任務發布:查明近期一系列“意外事件”的真相,並找到至少一項實質性證據。】
【任務時限:24小時。】
【任務獎勵:續命時間+24小時,獲得道具“真言貼”x1。】
【任務失敗:立刻變雞24小時,並被強制參加柳子墨的“鬥雞”娛樂活動。】
林小滿看着那“鬥雞”的懲罰,渾身打了個哆嗦。她幾乎能想象到自己頂着一身雞毛,被柳子墨那幫人圍觀、戲耍的
悲慘場景。
不行!士可殺,不可辱!雞,更不可辱!
求生的欲望,壓倒了一切的委屈和頹喪。
她知道,靠自己一個人,是不可能在24小時內找到證據的。
她現在唯一能求助的,只有一個人。
那個雖然嘴上刻薄、但卻擁有超強觀察力和邏輯推理能力的……冤種室友。
夜,深了。
整個青雲學院都沉浸在一片靜謐之中,只有巡夜人的更鼓聲,偶爾在遠處響起。
宿舍裏,沈硯之依舊端坐在書桌前,借着一盞孤燈,專注地閱讀着手中的書卷。
林小滿在自己的床上,翻來覆去了整整一個時辰。她一會兒想想自己低聲下氣去求他的樣子,覺得丟臉;一會兒又
想想自己變成鬥雞被柳子墨蹂躪的慘狀,覺得還是小命要緊。
在經歷了無數次天人交戰後,她終於一咬牙,一跺腳,從床上爬了起來。
她光着腳,踩在冰涼的地板上,一步一步地,走到了沈硯之的身後。
沈硯之似乎察覺到了身後的動靜,翻書的動作微微一頓,但並沒有回頭。
“何事?”他的聲音,依舊是那麼的清冷,仿佛一塊不會融化的冰。
林小滿深吸一口氣,將自己的尊嚴和節操,暫時打包扔進了垃圾桶。她醞釀了一下情緒,用一種極其誠懇、極其嚴
肅、甚至帶着一絲悲壯的語氣,開口說道:
“沈硯之同志。”
沈硯之的背影,明顯地僵了一下。
這個稱呼,比“硯之哥哥”還要讓他感到不適。
林小滿完全沒在意他的反應,自顧自地繼續說道:“我,林小滿,代表我們宿舍這個戰鬥集體,現在面臨着一個嚴峻
的、來自外部敵對勢力的、有預謀的、系統性的打壓和破壞。”
“……”沈硯之沉默着,沒有說話。
“敵人的手段,極其卑劣。他們的行爲,不僅嚴重影響了我的個人發展和團隊的整體聲譽,更是對我們宿舍和諧穩定
的大好局面,造成了不可估量的負面影響。”林小滿越說越激動,仿佛真的在開一場批鬥大會。
“現在,我遇到了瓶頸。我的項目,陷入了僵局。我需要支援,需要賦能,需要你,沈硯之同志,用你那強大的邏輯
思維和豐富的鬥爭經驗,爲我指明前進的方向,幫我梳理出一條可行的、能落地的解決方案!”
她一口氣說完,然後緊張地看着沈硯之的背影,等待着他的審判。
沈硯之終於緩緩地放下了手中的書卷。
他轉過身,抬起頭,那雙在燈火下顯得格外深邃的眸子,靜靜地看着林小滿。
他的臉上,沒有嘲諷,沒有不耐,只有一種洞悉一切的平靜。
“所以,”他淡淡地開口,一針見血,“你是來求我幫忙的?”
林小滿的臉,騰地一下就紅了。
她沒想到,自己鋪墊了半天,又是“同志”,又是“賦能”的,結果被他一句話就給打回了原形。
“我……”她支支吾吾,半天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看着她這副難得的、窘迫到手足無措的樣子,沈硯之那雙總是清冷的眸子裏,竟閃過一絲極淡的、幾乎無法察覺的
笑意。
他站起身,從那個裝滿“垃圾”的木盒裏,拿出了那根被他收起來的、斷掉的琴弦。
他將琴弦遞到林小滿面前,聲音依舊平靜:
“把你知道的所有‘意外’,從頭到尾,詳細說一遍。”
“一個細節,都不許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