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訓營第五周的清晨,林衍站在一號工程設計室的金屬平台上,雙手虛按。
他面前懸浮着三團淡藍色的光點,分別構建着不同的結構:左手的點在編織一張蜂窩狀能量吸收網,右手的點在堆疊一把復合弩的機械部件,而丹田處第三團無形的光點,正在他意識深處推演《伏虎勁》第四式“伏虎背”的發力模型。
三線操作。
這是雷烈給他的第一項挑戰:“戰場打印師必須學會同時處理多個任務——一邊修復工事,一邊制造武器,一邊預判戰局。你的大腦要像多核處理器。”
汗水從林衍額角滑落。三線操作的難度遠超想象,精神力像被三股力量撕扯。蜂窩網的精度已經下降到0.4毫米,復合弩的齒輪齧合有輕微偏差,而伏虎背的推演……卡在了腰骶關節的扭矩傳遞上。
“停。”雷烈的聲音從控制台傳來。
三團光點同時潰散。林衍踉蹌一步,扶住平台邊緣,大腦傳來針刺般的痛感——精神力透支的征兆。
“三線操作需要將意識分割成相對獨立的部分,不是簡單的一心多用。”雷烈走到他面前,指了指自己的太陽穴,“你剛才在幹什麼?左手畫圓右手畫方,同時心裏背詩?”
“我……”
“錯了。”雷烈打斷他,“真正的多線操作,是建立三層思維:第一層,潛意識層,處理重復性、模式化的工作,比如維持基礎打印精度;第二層,主意識層,處理核心任務,比如設計復雜結構;第三層,監控層,像後台程序一樣監測環境和身體狀態。”
他打開全息投影,展示一張人腦分區圖:“你的異能特殊,星雲狀的能量核心天然適合多線程。但你需要訓練的是‘思維分區’,而不是‘意識分裂’。”
林衍盯着那張圖,忽然想起《天工開物圖》的觀想方法——拆解結構時,需要同時關注整體輪廓、部件連接、材料屬性三個層面。
“像觀想那樣?”他問。
雷烈眼睛一亮:“對。看來楊天工的手稿你沒白看。他的‘大地架構’之所以精準,就是因爲建立了三層感知:地脈走向、土壤成分、應力分布。來,再試一次,這次我教你具體的分區方法。”
接下來兩小時,雷烈傳授了一套精神訓練法——【三疊浪】。不是什麼高深功法,而是最基礎的意識控制技巧:讓思維像海浪一樣,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但三波之間有關聯、有節奏、有主次。
林衍重新嚐試。
第一層:潛意識維持打印精度,將“0.3毫米標準”烙印在思維底層,像呼吸一樣自然。
第二層:主意識設計一把戰術短刀——刀刃需要微鋸齒結構增加切割力,刀柄要防滑且符合人體工學,刀背要預留卡槽以便拼接其他工具。
第三層:監控周圍環境——設計室的溫度、溼度、光線角度、雷烈的呼吸節奏變化、甚至自己肌肉的疲勞程度……
這一次,光點穩定多了。
短刀在十五分鍾內完成,精度維持在0.3毫米,刀柄的防滑紋路均勻細致。更重要的是,林衍沒有像之前那樣頭痛欲裂,只是感到精神上的適度疲勞。
“進步。”雷烈拿起短刀,在手中掂了掂,“但還差得遠。戰場上,你要面對的是蟲族的嘶吼、隊友的慘叫、爆炸的沖擊波、自己受傷的劇痛……那些幹擾比現在強百倍。”
他收起短刀:“下午的團隊任務,我要你擔任小隊的技術核心。任務內容保密,現在去醫療部找蘇雨,她有事找你。”
醫療部在地下四層,空氣裏彌漫着消毒水和草藥混合的氣味。蘇雨在第三診室等着,她穿着白大褂,正在整理一桌子的醫療器械。
“林衍?進來吧。”她抬頭微笑,“雷教官讓我教你基礎戰地醫療。他說打印師如果懂外科,能救很多人。”
林衍愣了愣:“戰地醫療?”
“對。”蘇雨拿起一把手術刀,“你的異能是精確打印,理論上可以做到細胞級的修復——當然,那是以後的事。現在先從最簡單的開始:止血、固定、清創。”
她從櫃子裏拿出一個解剖模型,是標準的人體上肢,肌肉、血管、骨骼清晰可見。
“戰場上的外傷,70%是切割傷和骨折。切割傷的關鍵是止血和縫合,骨折需要固定和對位。”她用手術刀在模型手臂上劃開一道口子,模擬血管破裂,“如果是動脈出血,需要在傷口近心端加壓止血,然後找到破裂的血管,結扎或修復。”
她看向林衍:“你的能力,可以在不切開傷口的情況下,直接打印出微型止血夾,夾閉血管。來,試試。”
林衍走到模型前,展開結構視覺。
手臂的解剖結構在意識中呈現:皮膚、皮下組織、肌肉纖維、血管網絡……他鎖定那根“破裂”的橈動脈,直徑約2毫米。
光點從掌心浮現,滲入模型傷口。在結構視覺的引導下,光點開始在血管破裂處聚集,形成一個微型的C型夾——開口朝上,夾臂內側有防滑紋路,閉合力度剛好能止血但不壓壞血管壁。
打印精度要求極高:夾子厚度不能超過0.1毫米,否則會壓迫周圍組織;閉合力度要精確到毫牛級別,太鬆止不住血,太緊會損傷血管。
林衍屏住呼吸。
第一版打印出來,夾子太厚,卡住了。
第二版,厚度合適但力度不足,模擬血液還在滲漏。
第三版,力度太大,模型血管被壓扁了。
到第七版,一個完美的止血夾終於成型,精準夾閉“破裂處”,模擬血液停止涌出。
整個過程用了二十三分鍾,林衍已經汗溼後背。這種微觀打印的消耗,比打印一把刀大十倍。
“不錯。”蘇雨檢查了止血夾,“但速度太慢。戰場上,傷員可能只有三分鍾黃金搶救時間。你需要練到一分鍾內完成。”
她接着教骨折固定:“簡單的四肢骨折,可以用外固定支架。但如果你能直接打印內固定材料——比如在骨折端植入微型骨板,或者打印臨時性的‘骨水泥’填充——愈合速度會快三倍。”
她打開一段手術錄像:一個士兵的小腿脛骨開放性骨折,軍醫正在用傳統鋼板螺釘固定。
“看這裏。”蘇雨暫停畫面,“傳統內固定手術需要切開軟組織,剝離骨膜,對血供有損傷。而如果你的打印能精確到可以透過皮膚和肌肉,直接在骨折端構建支撐結構……”
她看向林衍,眼神認真:“那你就不是簡單的打印師了。你是戰場上的‘再生之手’。”
林衍沉默地看着錄像。他能做到嗎?以現在的精度,0.3毫米,打印骨板可以,但要做到“無創植入”……需要細胞級的精度,需要完全理解人體組織的三維結構,需要知道如何在復雜的生物環境中維持打印結構的穩定性。
那至少是凡境中後期的能力。
“一步一步來。”蘇雨似乎看出他的想法,“今天先學清創和簡單縫合。明天開始,每天下午來我這裏兩小時,我教你解剖學、生理學、創傷處理。雷教官說了,這是你技術核心訓練的一部分。”
接下來的三小時,林衍學會了如何打印可吸收縫合線,如何制造臨時皮瓣覆蓋創面,如何設計引流結構處理感染傷口。
每學一種醫療技術,他對人體結構的理解就深一層。原來,人體本身就是最精密的“機械”,每一個器官、每一根血管、每一束肌肉,都有其最優的結構設計。
而他開始思考:既然能理解,能否優化?
比如,骨折固定的傳統骨板是平板狀,但如果打印成多孔網狀結構,既能減輕重量,又能讓新生骨組織長入,實現生物性融合?
比如,血管縫合容易狹窄,如果打印一個可降解的“血管支架”,在愈合過程中緩慢釋放促進內皮生長的藥物?
這些想法像種子一樣在腦中發芽。
但蘇雨提醒他:“醫療領域的打印,必須慎之又慎。人體不是機器,有排異反應,有免疫系統,有復雜的生化環境。在沒有足夠驗證前,千萬不要在真人身上嚐試。”
“我明白。”林衍點頭。
離開醫療部時,蘇雨給了他一個金屬盒:“裏面是訓練用的生物凝膠模型,可以模擬不同組織的質感。回去練習,下周我要檢查你的縫合速度。”
下午兩點,團隊任務發布。
任務名稱:“廢墟救援模擬”。
地點:特訓基地北側的廢棄工業區,那裏有六棟半毀的廠房,被改造成模擬戰場。
內容:六支小隊同時進入,每隊五人。區域內散布着二十個“傷員”——其實是模擬人偶,內置生命體征傳感器。任務目標:在九十分鍾內,找到並救治盡可能多的傷員,同時抵御周期性刷新的“蟲族”攻擊。
評分標準:每救治一個傷員得30分,傷員“死亡”扣20分,隊員“陣亡”扣50分。最後按總分排名。
林衍所在小隊:隊長蘇雨(A級·治愈之光),隊員林衍(F級·三維打印)、趙峰(C級·大地傀儡)、李墨(技術支援)、還有一個新加入的B級學員楚風(風刃操控)——他是自願調過來的,理由是“想看看打印師到底有多神奇”。
“我們的優勢是醫療和工程能力。”蘇雨在進入區域前做戰前簡報,“劣勢是正面戰鬥力不足。所以戰術是:楚風負責偵察和快速清場,趙峰構建防御工事,李墨監測傷員位置和蟲族動向,林衍和我負責救治。”
她看向林衍:“你的任務最重。既要協助我處理重傷員,又要隨時準備打印防御結構。能做到嗎?”
“我盡力。”林衍說。
“不是盡力,是必須。”蘇雨表情嚴肅,“如果我們想進前三,每個傷員都要救活。”
倒計時開始。
五、四、三、二、一——
“行動!”
六支小隊同時沖進廢墟。
楚風第一個出手。他雙手一揮,數十道透明的風刃射出,將前方擋路的碎石、鋼筋全部切斷,清理出一條通道。風系異能的速度優勢展現無遺。
“左前方五十米,第一個傷員,生命體征微弱!”李墨盯着戰術平板,上面顯示着區域傳感器傳回的數據。
小隊快速移動。在一個倒塌的水泥板下,找到了第一個傷員模擬人偶——腹部被鋼筋貫穿,模擬血液不斷涌出。
“貫穿傷,疑似傷及肝區。”蘇雨蹲下檢查,“林衍,打印止血夾和引流管,我來處理內髒損傷。”
林衍展開結構視覺。人偶的內部結構雖然不如真人復雜,但關鍵髒器、血管的位置是模擬真實的。他找到腹腔主動脈的分支,鎖定出血點。
光點滲入“傷口”。
這次他用了三線操作:第一層潛意識維持0.3毫米基礎精度;第二層主意識設計止血夾——考慮到是動脈出血,夾子力度需要比上午練習時大30%;第三層監控周圍環境,李墨已經報告有蟲族單位正在靠近。
一分十七秒,止血夾就位,出血停止。
同時,蘇雨的治愈之光已經籠罩傷口,模擬的肝組織在緩慢“愈合”。
“下一個傷員,右前方八十米,二樓!”李墨喊道。
“趙峰,架橋!”蘇雨命令。
趙峰雙手按地,前方的地面隆起,形成一條傾斜的土坡,直通二樓窗口。
小隊沖上去。第二個傷員是“多發骨折”,雙腿脛骨、三根肋骨斷裂,伴有血氣胸。
這個更復雜。林衍需要同時處理骨折和胸腔問題。他選擇了分步:先打印臨時胸腔引流管,解決血氣胸;再用光點在人偶骨折處構建外固定支架——不是簡單的夾板,是他上午剛設計的網狀結構,輕便且透氣。
蘇雨則專注於用治愈之光加速“骨骼愈合”。
兩人配合逐漸默契。
第三個傷員,第四個傷員……
小隊分數穩步上升:+30,+30,+30……
但其他小隊也在搶分。通訊頻道裏傳來戰況:陳浩那隊采取了激進戰術——不管傷員,先清光蟲族,然後再慢慢救治。他們的擊殺分很高,但傷員死亡扣分也不少。
而沈清瑤那隊……完全是另一種風格。雷光所到之處,蟲族灰飛煙滅,隊員快速救治傷員,效率極高。
“我們排第三。”李墨實時匯報排名,“沈清瑤隊第一,陳浩隊第二,我們差陳浩隊40分。”
“加快速度。”蘇雨說,“林衍,下一個傷員你來主處理,我負責警戒和輔助。”
第五個傷員在中央廣場,周圍有六只模擬蝕金蟻守衛。
楚風率先沖過去,風刃連斬,三只蝕金蟻被切成碎片。但另外三只繞過他,直撲後面的救治組。
“趙峰!”蘇雨喊道。
土牆升起,擋住蝕金蟻。但蟻群的酸液腐蝕性太強,土牆迅速變薄。
林衍此時正在處理傷員——這是一個“嚴重燒傷合並吸入性損傷”的病例,需要同時建立氣道、處理燒傷創面、維持液體復蘇。
他進入深度專注狀態。
左手打印:一個微型的臨時氣管插管,帶氣囊,防止誤吸。
右手打印:可吸收的生物敷料,覆蓋燒傷創面,同時釋放模擬的抗菌成分。
意識深處還在推演:燒傷會導致大量體液丟失,需要計算補液量,並設計一個簡易的輸液裝置……
三線操作,精度卻穩在0.3毫米。
一分四十二秒,處理完畢。傷員生命體征穩定。
“林衍,小心!”趙峰的驚呼傳來。
土牆被蝕穿了。一只蝕金蟻撲向林衍的後背——
林衍沒有回頭。
但他的右手向身後一甩,三顆光點射出,在空中瞬間展開成一張金屬網。網眼只有兩厘米,但每個節點都有倒刺。
蝕金蟻撞進網中,被纏住。林衍這才轉身,左手按在地面。
“打印——地刺陣列。”
地面刺出七根三十厘米長的金屬尖刺,精準貫穿被困蝕金蟻的關節連接處——那是結構視覺早已標記的弱點。
蟻群抽搐着停止活動。
整個過程,林衍的眼睛甚至沒看那只蝕金蟻,全程盯着傷員的生命體征監測。
“漂亮!”楚風忍不住贊嘆。
但危機還沒結束。李墨的聲音從耳機裏傳來:“警報!大量蟲族信號從西側涌來,數量……超過五十!是系統刷新的攻擊波!”
“撤!”蘇雨當機立斷,“帶上傷員,去三號廠房固守!”
小隊拖着三個重傷員模擬人偶,沖進最近的三號廠房。趙峰用最後的力量封死門窗,但土牆在酸液腐蝕下撐不了多久。
“我們需要更堅固的防御。”蘇雨看向林衍。
林衍環顧廠房。這裏以前是機械車間,散落着生鏽的機床、金屬廢料、電纜線管。
他有了主意。
“楚風,把所有金屬廢料集中到門窗位置。趙峰,用土石填充縫隙。李墨,給我廠房的結構圖,我要找承重節點。”
小隊快速行動。
林衍展開結構視覺,掃描整個廠房。在意識中,建築的結構框架清晰呈現:十二根主承重柱,六道橫梁,屋頂的鋼架網絡……
他走到一根承重柱旁,手掌按上。
光點滲入混凝土,深入鋼筋骨架。他在柱子內部打印加強結構——不是簡單的包裹,是沿着應力傳遞路徑,打印出螺旋形的強化筋,像給骨骼加上外骨骼。
精度要求極高,因爲要確保不影響柱子原有的受力性能。
第一根柱子,用時四分半。
第二根,四分十秒。
第三根,三分五十五秒……
速度在提升。他對建築結構的理解在加深,打印路徑在優化。
當第七根柱子強化完成時,蟲潮撞上了廠房。
“轟——!”
牆壁劇烈震動,但沒塌。林衍強化的承重柱分擔了大部分沖擊力。
“它們開始爬牆了!”楚風站在二樓窗口報告。
林衍抬頭看向屋頂。他想起楊天工手稿裏的一種防御設計——“動態尖刺陣列”。
不是固定的尖刺,是會根據壓力變化自動伸縮的尖刺。當蟲族爬上屋頂,重量觸發機關,尖刺突刺;蟲族掉落後,尖刺縮回,等待下一次觸發。
但實現這個需要復雜的機械結構和傳感系統。
他現在沒時間打印那麼精密的東西。
所以……簡化版。
林衍雙手按在地面,光點如潮水般涌出,順着地板縫隙爬上牆壁,蔓延到屋頂。他在屋頂內表面打印了一層“壓力感應膜”——其實就是一層布滿微型彈簧的網狀結構,當有重量壓上時,彈簧壓縮會觸發信號。
信號傳遞到哪裏?
傳遞到屋頂外表面預先打印好的尖刺基座。每個基座內部有一個簡單的杠杆機構,接收到信號後,會彈出一根二十厘米長的金屬刺。
簡化到極致,只保留核心功能。
蟲族爬上屋頂。
“噗!噗!噗!噗!”
尖刺彈射的聲音像雨點般密集。模擬蟲族被刺穿、掉落。但更多的蟲族涌上來。
“壓力膜有使用壽命。”李墨監測着數據,“最多再觸發三次就會失效。”
“夠了。”林衍說,“蘇雨,傷員情況?”
“兩個穩定,一個還在危險期。”
“給我三分鍾。”
林衍走到那個危重傷員旁邊。這是個“多發傷合並失血性休克”的病例,模擬失血量超過40%,需要快速輸血。
但任務設定裏,沒有血袋。
那就……造。
林衍的手按在傷員“手腕”上。光點滲入血管。他要在血管內直接打印“人工攜氧單元”——一種微型的、能臨時攜帶氧氣的凝膠顆粒,模擬紅細胞功能。
這是蘇雨還沒教過的高級技術。他完全是憑對血液循環系統的理解,加上從楊天工手稿裏看來的“戰場替代治療”思路,自己推演的。
精度要求:0.1毫米以下,因爲要穿過毛細血管。
精神力瘋狂消耗。
第一波打印失敗,凝膠顆粒太大,堵塞了微血管。
第二波,顆粒大小合適,但攜氧效率太低。
第三波……
林衍感覺到鼻子一熱,溫熱的液體流下來——精神力透支到流鼻血了。
但他沒停。
因爲在他的結構視覺裏,傷員的“生命體征”在持續下降。模擬心跳從120掉到90,血壓從80/50掉到60/40……
再失敗一次,這個傷員就“死”了。
小隊會扣20分。
可能就進不了前三。
可能……就辜負了雷烈的期望。
不。
林衍閉上眼睛,將所有精神力壓入丹田那團星雲。
光點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旋轉、重組、優化。
第四波打印,開始。
這一次,他放棄了“完美設計”,采用了最務實的方法:打印最簡單的球形凝膠顆粒,直徑控制在8微米,剛好能通過最小毛細血管;攜氧方式改用物理吸附,而不是復雜的化學反應;顆粒表面加上一層生物相容性塗層,防止凝集。
粗糙,但能用。
光點如繁星般涌入血管系統。
傷員的“生命體征”停止了下跌,然後……開始緩慢回升。
心跳:95,100,105……
血壓:65/45,70/50,75/55……
“成功了!”蘇雨驚喜。
但林衍已經站不穩了。他單膝跪地,眼前陣陣發黑,鼻腔裏的血滴在地上。
“林衍!”趙峰沖過來扶他。
“我沒事……”林衍抹了把血,看向李墨,“排名?”
“我們……第二了!”李墨聲音激動,“超過陳浩隊10分!但距離沈清瑤隊還有50分差距!”
時間還剩最後七分鍾。
廠房外,蟲族的攻擊達到頂峰。屋頂的壓力膜已經失效,尖刺不再彈出。牆壁開始出現裂縫。
“守不住了。”楚風說,“要撤嗎?”
蘇雨看向林衍。
林衍撐着站起來,看向窗外。蟲潮如黑紅色的海洋,幾乎淹沒了整個廠房。
他忽然笑了。
“不撤。”他說,“我們反擊。”
“什麼?”趙峰愣住。
“李墨,蟲族的信號最密集的區域在哪裏?”
“東側,距離廠房二十米左右,聚集了至少三十只。”
“好。”林衍走到東牆,手掌按在牆上,“楚風,在我標記的位置,開一個直徑一米的洞。趙峰,洞開之後,立刻用土石封死。”
“你要幹什麼?”
“打印一個禮物。”林衍說。
楚風雖然疑惑,但還是照做。風刃旋轉,在牆上切出一個圓洞。蟲群立刻涌向洞口——
但趙峰的土石更快,瞬間封堵。
而在洞口開啓的那半秒裏,林衍已經完成了他的“禮物”。
三顆不起眼的光點飛了出去,混在蟲群裏。
那是什麼?
是“種子”。
每個光點裏,都封裝了一個微型的打印指令集:當檢測到周圍有超過十個生命信號時,啓動打印程序;打印目標:高爆炸藥結構;打印材料:就地取材,主要成分是蟲族甲殼中的幾丁質和金屬成分;引爆條件:收到林衍的遠程信號,或三分鍾後自動引爆。
這是他從楊天工手稿裏學來的“環境自適應打印”——不是自帶材料,是利用戰場環境中已有的物質,重新組合成需要的結構。
精度要求不高,因爲炸藥不需要精密。
但創意滿分。
倒計時:三、二、一……
“趴下!”林衍喊道。
小隊全體臥倒。
“轟——!!!”
驚天動地的爆炸。不是一聲,是三聲連續的爆轟。沖擊波震得廠房劇烈搖晃,灰塵簌簌落下。
等煙塵散去,從窗口看去,東側的蟲群……清空了一大片。
模擬系統判定:一次性擊殺蝕金蟻三十七只,獲得擊殺分185分。
加上之前的傷員救治分,小隊總分瞬間反超。
“時間到!”系統的聲音響起。
所有模擬戰鬥停止。
林衍癱坐在地上,連抬手的力氣都沒有了。鼻腔的血還在流,大腦像被掏空。
但戰術平板上,最終排名顯示:
第一名:蘇雨小隊,總分745分。
第二名:沈清瑤小隊,總分735分。
第三名:陳浩小隊,總分680分。
他們贏了。
以10分的微弱優勢,贏了有S級帶隊的小隊。
廠房裏安靜了幾秒。
然後楚風第一個跳起來:“我們贏了!贏了沈清瑤!”
趙峰激動得語無倫次。李墨快速記錄着剛才爆炸的數據。蘇雨則蹲到林衍身邊,用治愈之光幫他穩定傷勢。
“你最後那招……”蘇雨眼神復雜,“是利用蟲族屍體當材料打印炸彈?”
“嗯。”林衍虛弱地點頭,“楊天工手稿裏的思路:戰場上,萬物皆可爲我所用。”
“但你怎麼保證爆炸不傷到自己人?”
“計算了安全距離和沖擊波方向。”林衍說,“而且我打印的炸藥是定向爆破結構,主要沖擊朝向外側。”
蘇雨看着他,許久,輕聲說:“你真是……瘋子。”
林衍笑了笑,沒說話。
他知道,自己離真正的戰場打印師,又近了一步。
但代價是:精神力嚴重透支,至少需要三天才能恢復。而且剛才的極限操作,讓他隱約觸摸到了某個瓶頸——
丹田處的星雲光點,在爆炸發生的瞬間,旋轉速度突破了一個閾值。
雖然現在還感覺不到明顯變化,但他知道:凡境2級的壁壘,鬆動了。
或許,很快就能突破到凡境3級。
到那時,打印精度應該能穩定在0.2毫米,能嚐試更復雜的體內打印,能學習蘇雨教的外科手術,能真正開始“強化身體”的探索。
路還很長。
但今天,他證明了一件事:打印師,不是輔助。
打印師,是可以決定戰場走向的核心力量。
廠房外,雷烈帶着教官們走進來。
總教官看着癱坐在地但眼睛發亮的林衍,點了點頭。
“幹得不賴。”他說,“明天開始,第二階段的訓練:戰場創造學。我會教你,如何把今天的靈光一閃,變成系統性的戰術體系。”
林衍深吸一口氣,撐着站起來。
“是,教官。”
夕陽從廠房的破窗照進來,把他染成金色。
而他的影子,拉得很長。
像一柄正在緩緩出鞘的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