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眼睛圓圓的,也亮晶晶的,就這麼認真看着葉嶼澈,有一種學生犯了點小錯然後在向家長做保證的模樣。
葉嶼澈也看回去,他沒想到奚念會說出這樣的話,有些卡頓但很真誠,大方且坦蕩,他好像又小瞧她了。
他以爲的膽怯的妻子,膽怯也許是真的膽怯,但骨子裏也有一股韌勁兒。
雖然他現在也說不清這種感覺從何而來,大概是她清澈但是十分堅定的眼神。
她說,嫁給他很好。
葉嶼澈眉心微動卻不顯露,有些不懂,嫁給他有什麼好的。
用他母親和妹妹的話來說,像他這麼沉默寡言又古板無趣的人,怎麼樣才能招女孩子喜歡。
以前他覺得他不需要招哪個女孩子喜歡,只要做好葉家的繼承人就好了,但奚念說嫁給他很好的時候還是難免有些動容。
他的存在,似乎可以不只是葉家按照標準培養的繼承人,天生爲了家族財富與勢力的增長。
沉思片刻,他才說:“我知道了,那我們就彼此信任,好好生活。”
奚念笑着點頭,剛剛作保證時緊繃着的身體鬆了鬆,靠回座椅後背。
又過了好一會兒,奚念似乎把葉嶼澈剛剛的話又咀嚼回味了一番,新發現了一個小問題。
都答應了要互相信任,奚念也沒有那麼怕他了,有了疑問就想問。
“葉嶼澈。”她叫他,就像剛剛他叫她一樣。
葉嶼澈的視線從工作平板上轉移到她側過來的臉上,“你說。”
奚念試着用輕鬆的語調:“你是不是覺得你比我大七歲有點多啊?”
葉嶼澈有一瞬間的尷尬,好像內心一些什麼不想見人的東西被突然剖了出來。
但他向來不是尷尬與慌張會顯露於人的人,很坦然:“是有點多。”
尤其是家裏有個妹妹,這種年齡差帶給他的直觀感受和沖擊感更足了。
“那你會不會覺得我太小了,會很幼稚?”
葉嶼澈也沒想到奚念會這麼問,他倒不是覺得對方年紀輕幼稚,只覺得自己占了小姑娘便宜,很不道德。
“我沒有覺得你幼稚,只是怕你心理不平衡。”
不平衡自己年紀輕輕要嫁給一個衆人口中的“老古板”,大概率還要跟他過一輩子。
奚念:“怎麼會不平衡呢?”
她坦率又真誠:“我享受了你年長幾歲而具備的成熟穩重與溫柔體貼,如果再反過來嫌棄你年紀比我大,豈不是很沒良心?”
葉嶼澈好像突然之間就被說服了,縈繞在他心裏好幾天的不適似乎就此沖淡。
又有點想笑自己,在他自己都沒注意到的地方,他竟然也是這段婚姻裏有些內耗的人。
享受,成熟穩重,溫柔體貼。
葉嶼澈從這話中品了出來,奚念說嫁給他很好,原因在這裏。
那奚念還挺好滿足的,他只做到了一些基本義務,就已經讓她覺得還不錯。
“你不介意就好。”他說。
奚念也不知道是話匣子打開了收不住,還是想寬慰葉嶼澈覺得自己年紀大這件事,又像是在自言自語。
她沒有接上個話茬,而是感慨起來:“說實話,我很羨慕你的年紀,也不知道我到了你這個年紀以後,能不能自由自在地掌握自己的人生呢...”
無意凝視,葉嶼澈聽她說話時總是看着她一張一合的嘴唇,或者又長又翹的濃密睫毛。
皮膚白嫩的像清晨裏最新綻放的梔子花瓣,還帶着一點淡淡的清香味。
“你覺得現在不自由?”葉嶼澈好奇問她。
奚念綿長地嗯了一聲,“我也說不好這種感覺,不是身體被束縛的那種不自由,而是...迷茫。”
她想了好一會兒,才想到這麼個詞匯形容自己現在的心境。
“我現在二十二歲,夏天剛剛從大學畢業,我想找一份工作,卻被家裏阻止了。但最主要的原因還是,我並不知道自己要找一份什麼樣的工作,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幹什麼,所以當我父母阻止我的時候,我甚至無法跟他們辯解和爭取一下。”
葉嶼澈不懂這種迷茫,因爲他的人生軌跡在他還只是一枚受精卵的時候就已經被安排好了。
母親告訴他,懷着他的時候,她每天什麼時候吃什麼,吃多少,要進行哪項運動甚至都被安排的妥妥的,此外還包括一系列的胎教課程。
他出生後,具體到哪一歲要上些什麼樣的課程,達到什麼樣的目標,全部都被規劃得明明白白。
他能做的,就是按部就班地去執行。
但他到底比奚念年長七歲,即使沒有親身經歷過,也能試探性給出一些建議。
“你可以多去嚐試一下,什麼開心就做什麼,不開心就換一樣。”
奚念抬眸看她,有些發懵,“不開心就換?”
葉嶼澈點頭:“換,有我給你托底。”
奚念發懵的眼神瞬間感到一陣暖意,一陣暖流侵襲而來,被她倔強地堵在裏面。
她看着葉嶼澈平淡的眼神,他好像就是在說着一句很普通的話,就像隨口一問她冷不冷這樣。
“你給我托底?”她甚至懷疑自己聽錯了,想要再確認一遍。
“我給你托底。”他重復。
他的人生已經規定好了只能這麼過,那麼他現在至少有能力去保障他的妻子過自己喜歡的生活。
如果連這都做不到,那他也不知道努力工作掙這麼多錢到底有什麼用。
一代又一代,全是爲了下一代?
還是延續上一代的榮耀?
奚念此刻好想幹一件事情,但她不敢。
好想抱一抱葉嶼澈。
大腦在飛速旋轉,思考着她要是做出這個舉動會不會太冒犯,是不是恩將仇報占人便宜。
可是她又真的好想抱抱他啊。
無關於他的美色,就是想讓這種瞬間燃起的依賴感落到實處,畢竟她仍舊覺得不太真實。
身體的反應總是快於大腦,奚念正要往前一點時候,葉嶼澈卻已經側過身打開車門了。
差點撲個空,奚念瞬間清醒過來,又覺得臉發燙得厲害。
她用手使勁搓了搓臉,暗自嘀咕自己好不矜持,像個女流氓。
還沒完全回過神來的時候,葉嶼澈已經幫她打開了車門,“到家了。”
奚念哦了一聲,腦瓜子似乎還在嗡嗡的,她快速下車,卻又在下車的一瞬間因爲太慌亂左右腳絆了一下,然後就這麼跌倒在葉嶼澈懷裏。
很突然的,混合着沉香和男性特有氣息的味道撲面而來,明明很淡雅,卻讓奚念渾身抖了個激靈。
雙手更是下意識的就抓住葉嶼澈的雙臂,屬於他的結實而又磅礴的力量感就在手下。
葉嶼澈仿佛像一堵人肉做的牆,面對她突然跌過來的情形也巋然不動,只伸了手出來扶住她。
“有沒有崴到?”溫柔又磁性的聲音從頭頂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