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摟緊一直沉默不語的俞月，懶得再跟這對母女廢話。
說完，攬着俞月，徑直從臉色難看到極點的蕭舒雅和侯韻茹面前走過。
姿態囂張又護短，一如既往的沒正形。
江昱辭這番毫不留情的毒舌反擊，爲她掙足了面子，也狠狠挫了蕭舒雅母女的銳氣。
可俞月心裏卻並無多少快意。
他此刻越是張揚地宣示主權，將來抽身離去時，留給她的難堪和空洞，只會越深。
她現在，不過是借他的屋檐，暫避一場明知會淋透一生的雨。
江昱辭正摟着俞月跟俞正濤往宴客廳走。
這時，一道溫潤的聲音傳來：“小月？你來了。”
俞月聞聲抬頭，只見蕭書淮正從旋轉樓梯上緩步走下。
他穿着一身淺灰色的羊絨針織衫和同色系的長褲，身姿挺拔，氣質清雋。
金絲邊眼鏡後的眼眸含着溫和的笑意，整個人透着一股書香門第浸潤出的儒雅與沉穩。
與周遭略顯浮華的氛圍格格不入。
看到俞月，他臉上的笑容加深了幾分，是發自內心的愉悅。
他快步走下最後幾級台階，朝他們走來。
“書淮哥。”
俞月幾乎是下意識地，臉上就露出了一個真切而放鬆的笑容。
聲音也不自覺地柔和了許多，帶着對兄長般的依賴和親近。
在這個令人窒息的家裏，蕭書淮是極少數能讓她感到些許溫暖和安心的人。
她甚至不自覺地微微向前傾了傾身，那是信任和親近的表現。
俞月眉眼清淺，一雙琉璃般的眼眸澄澈沉靜，眸光流轉間，既有疏離的淡然，又藏着溫軟。
這一幕，分毫不差地落入了江昱辭眼中。
他眯起眼，打量着迎面走來的蕭書淮——溫文爾雅，人模狗樣。
再看看俞月那明顯亮了幾分的眼神，心底那股無名火噌地一下就冒了上來。
比剛才面對蕭舒雅時更甚。
他攬在俞月腰間的手臂收緊了一下，覺得自己胸腔裏像打翻了一壇陳年老醋，酸得他牙根發癢。
這女人，對着他就一副清冷疏離，恨不得劃清界限的樣子。
對着這個姓蕭的，倒是笑得挺開心？
“蕭總，好久不見。”
江昱辭皮笑肉不笑地率先開口，語氣是慣有的懶散，吊兒郎當，卻暗藏鋒芒。
“今天俞家真是熱鬧，連蕭總這位大忙人都從百忙中抽空回來了？”
他刻意強調了俞家和回來，暗示蕭書淮始終是個外人。
蕭書淮仿佛沒聽出他話裏的刺，依舊溫和地笑着，目光落在俞月身上，禮貌地打了個招呼：“昱辭。”
“是啊，爸過生日，再忙也得回來。”
他自然地看向俞月，語氣關切，“小月，最近工作忙嗎？看你好像又清瘦了些。”
俞月剛要回答，江昱辭卻突然低下頭，幾乎將下巴擱在了她的頸窩裏，像個大型犬一樣蹭了蹭。
“老婆~我有點餓了，爸的生日宴什麼時候開始啊？”
他聲音不大，卻足以讓周圍的幾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那聲“老婆”叫得尤其繾綣黏糊。
夾雜着明目張膽的占有欲。
俞月被他這突如其來的親昵弄得渾身一僵，臉頰瞬間泛起薄紅。
她太了解江昱辭了。
只有在床上，他才會這樣叫自己。
他平時要麼叫她“俞月”，要麼叫她“俞醫生”，偶爾戲謔地叫一聲“江太太。”
何曾用過這種肉麻兮兮的語氣？
她手忙腳亂地想推開他，卻被他抱得更緊。
江昱辭仿佛沒看到蕭書淮瞬間變得有些復雜的眼神，繼續旁若無人地對俞月抱怨。
“都怪你，早上非讓我喝那碗養胃粥，一點都不頂餓。”
他這簡直是顛倒黑白，明明是他自己搶着要喝，還說味道不錯。
俞月無奈極了。
她偷偷掐了一下他環在自己腰上的手背，低聲道：“江昱辭，你好好說話。”
“我怎麼沒好好說話了？”
江昱辭抬起頭，一臉無辜地看着她，丹鳳眼裏卻閃着狡黠和痞壞的光。
他故意湊近她耳邊，用氣聲說，卻又確保旁邊的蕭書淮能隱約聽到。
“還是說，你更想聽我跟別人好好說話？”
這話裏的醋意和暗示，簡直濃得化不開，透着一股玩味勁兒。
蕭書淮站在一旁。
看着江昱辭近乎幼稚的宣示主權和俞月那無奈又縱容的表情，鏡片後的眸光微微閃動了一下。
臉上的笑容淡了些，但依舊維持着風度。
他適時地開口，化解了這微妙的尷尬：“宴會應該快開始了。”
“小月，昱辭，我先去幫媽招呼一下客人。”
說完，他對俞月溫和地點了點頭，又朝江昱辭示意了一下，便轉身走向了另一邊的賓客群。
看着蕭書淮離開的背影，江昱辭從鼻子裏發出一聲不屑的輕哼。
舌尖頂了頂腮幫，這才稍微放鬆了對俞月的鉗制。
“裝貨。”
但手依舊牢牢圈着她的腰。
“……”
俞月鬆了口氣，同時又覺得無比心累。
她側頭看向身邊這個一臉“我贏了”的得意表情的男人，忍不住低聲問：“江昱辭，你幾歲了？”
江昱辭挑眉，理直氣壯：“三歲。怎麼了？江太太要給我喂糖吃嗎？”
說着，又故意低頭，飛快地在她臉頰上偷親了一下。
俞月：“……”
俞月懶得理會江昱辭那副幼稚的得意樣，掙開他依舊環在她腰間的手。
低聲道：“我去跟幾位長輩打個招呼。”
江昱辭這回倒是沒再糾纏，只是雙手插在西褲口袋裏，慵懶閒散地跟在她身後半步的距離。
目光卻始終若有似無地落在她身上。
一位頭發花白、穿着典雅旗袍的老婦人笑着朝俞月招手，聲音和藹：“小滿，快過來，讓我瞧瞧。”
聽到這個久違的小名，俞月心頭一暖，快步走了過去，乖巧地喚道：“七奶奶。”
這位七奶奶是俞家的親戚，從小看着她長大的。
母親去世後，曾暗中關照過俞月幾次，是俞家少數不抱有私心，仍真心關懷她的長輩之一。
七奶奶拉住俞月的手，上下仔細打量着她，目光慈愛而欣慰。
緊接着，目光又落到她身後不遠處那個身姿挺拔，眉眼桀驁不馴卻難掩貴氣的江昱辭身上。
七奶奶眼眶泛紅，輕輕拍着俞月的手背，聲音含着些許哽咽：“好，好……好孩子。”
“看到你這樣，奶奶就放心了。”
她壓低了聲音，語氣充滿了真摯的感慨：“小滿啊，看到你和昱辭感情這麼好，奶奶是真替你高興。”
“昱辭那孩子，雖然外面傳得花裏胡哨的，但奶奶看人準，剛才瞧他護着你的那個勁兒，他對你是真上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