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星闌在浮島上盤膝而坐，靈力與星力在體內緩緩流轉。逆命星佩散發出柔和的星光，將他包裹其中，經脈中的刺痛感逐漸減輕。
不知過了多久，他緩緩睜開眼，吐出一口濁氣。
“煉氣三層中期，勉強穩住了。”他在心裏道。
剛才與夜無塵一戰，他不僅動用了蘇青霓的劍意，還強行催動了逆命星佩的力量，若非逆命星佩替他擋下了大部分反噬，他此刻恐怕已經經脈盡斷。
“命星之靈。”他在心裏呼喚。
“我在。”命星之靈的聲音響起，“你現在的狀態，比我預想的要好一些。”
“逆命星佩的自我修復能力，比我想象的強。”
顧星闌低頭，看了一眼前的逆命星佩。玉佩表面的裂紋佩。玉佩表面的裂紋已經消失，只留下一道淺淺的痕跡，仿佛從未出現過。
“剛才那一劍……”他在心裏道，“我能感覺到，劍意與逆命星佩之間，產生了某種共鳴。”
“這不是巧合。”命星之靈道，“蘇青霓的劍意，本質上是一種‘劍之命星’的體現。”
“而你身上的逆命星核，是‘逆命之星’的核心。”
“兩者同屬命星體系，自然會產生共鳴。”
“如果你能將劍意與逆命之術融合，你的戰力會得到質的提升。”
顧星闌心中一動：“怎麼融合？”
“這不是我能教你的。”命星之靈道，“這需要你自己去悟。”
“逆命之路，從來不是靠別人教出來的。”
顧星闌沉默片刻，點了點頭：“我明白了。”
他抬頭看向天空，發現第二層的雲層比之前更加厚重，雷光在雲層深處不斷閃爍，仿佛隨時都會落下。
“試煉秘境第二層的核心試煉，還有多久結束？”他問。
“還有三。”命星之靈道，“三之後，水晶球會據你們在核心試煉中的表現，決定誰有資格進入第三層。”
“你現在的表現，已經足夠讓你進入第三層。”
“但你要記住——”
“第三層，才是真正的‘未知之層’。”
顧星闌心中一凜：“你能告訴我，第三層裏，有什麼嗎？”
命星之靈沉默了片刻：“不能。”
“不是我不想說，而是——”
“我也不知道。”
顧星闌愣住了：“你也不知道？”
“是。”命星之靈道，“第九淵封印的命星核心，只能看到第三層的入口，卻無法窺探第三層的內部。”
“第三層，是試煉秘境真正的核心，也是——”
“你命運的轉折點。”
顧星闌深吸一口氣：“我會去的。”
“我已經走到了這一步，沒有理由退縮。”
命星之靈沒有再說什麼，只是輕輕嘆了口氣。
……
接下來的三，顧星闌沒有再遇到任何“訪客”。
逆命星佩在修復自身的同時，也在不斷收斂氣息，讓他在第二層的命星軌跡中，變得不再那麼顯眼。
他利用這段時間，將逆命殿傳承中關於“小改運”和“替命”的部分，重新梳理了一遍。
“小改運，只能在不影響整體命星軌跡的前提下，對局部進行微調。”他在心裏總結，“一旦改動過大，就會引發命星反噬。”
“替命，則是用自身的壽元與運勢，替他人承擔一部分劫數。”
“這是一種極其危險的逆命之術，不到萬不得已，絕不能輕易使用。”
他還嚐試將劍意與逆命之術融合，卻始終不得其門。
劍意凌厲，一往無前；逆命之術則陰柔，講究潤物無聲。兩者的本質，似乎完全不同。
“也許，我現在的修爲，還不夠。”他在心裏道。
三時間，轉瞬即至。
這一，第二層的天空突然劇烈震動起來，雲層被撕開一道巨大的口子，一道耀眼的光柱從裂口處傾瀉而下，落在中心區域的水晶球上。
水晶球爆發出一陣璀璨的光芒，一道渾厚的聲音在整個第二層回蕩：
“試煉秘境第二層，核心試煉結束。”
“據各位弟子在核心試煉中的表現，現將有資格進入第三層的名單，公布如下——”
聲音落下，水晶球表面浮現出一個個名字。
顧星闌的名字，赫然在列。
“顧師兄！”王虎的聲音在不遠處響起。
顧星闌抬頭，只見王虎正站在另一座浮島上，朝他揮手。
王虎的氣息，比之前更加沉穩，已經突破到了煉氣二層巔峰。
“你也在名單裏。”顧星闌道。
王虎嘿嘿一笑：“運氣好，撿了一株靈草，突破了。”
顧星闌笑了笑：“不錯。”
“那當然。”王虎得意道，“我可是要跟你一起站在前面的人。”
水晶球的聲音再次響起：
“請以上弟子，在一炷香內，趕到中心區域。”
“逾期未到者，視爲放棄進入第三層的資格。”
顧星闌與王虎對視一眼，同時運轉靈力，朝中心區域飛去。
……
中心區域，湖泊上空。
數十名弟子的身影，從四面八方匯聚而來，落在湖中心的石台上。
顧星闌一眼便看到了幾個熟悉的面孔——青霄門的內門弟子、其他宗門的弟子，以及……
夜無塵。
夜無塵站在石台的另一側，右臂已經恢復如初，只是臉色有些蒼白。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顧星闌，眼中充滿了怨毒與意。
“看來，試煉秘境的治療效果不錯。”顧星闌在心裏道。
夜無塵冷笑一聲，嘴唇微動，似乎想說什麼，卻最終沒有開口。
水晶球緩緩旋轉，一道光柱從水晶球中射出，落在石台中央，形成一道通往上方的光門。
光門的另一端，是翻滾的雲海與隱隱可見的階梯。
“這就是……第三層的入口。”一名弟子喃喃道。
水晶球的聲音再次響起：
“試煉秘境第三層——未知之層。”
“進入第三層的弟子，將面臨前所未有的危險與機緣。”
“試煉秘境不會再對你們進行任何保護。”
“生死，由命。”
“現在——”
“第三層，開啓。”
光門猛然擴張，一股強大的吸力從光門中傳出，將石台上的所有弟子，全部吸入其中。
……
顧星闌只覺眼前一花，耳邊的風聲呼嘯而過，仿佛穿越了無數空間。
片刻之後，他終於腳踏實地。
映入眼簾的，是一片無邊無際的星空。
星空中，漂浮着無數大小不一的星辰，每一顆星辰上，都籠罩着一層淡淡的光幕。
在他的腳下，是一條由星光凝成的階梯，階梯蜿蜒向上，通往星空深處的一座巨大宮殿。
宮殿通體由星光構成，宮殿頂端，有一枚巨大的命星石，命星石上刻着一個模糊的符號——
與第九淵封印的符號，一模一樣。
“這裏就是……”顧星闌喃喃道。
“第三層，未知之層。”命星之靈的聲音在他心底響起，“也是，試煉秘境真正的核心。”
顧星闌抬頭，看向那座星光宮殿。
他能感覺到，宮殿深處，有一股極其強大的氣息，正在注視着他。
“顧星闌。”
一個低沉而略帶玩味的聲音，從星空深處傳來。
顧星闌瞳孔一縮：“你是誰？”
那聲音笑了笑：“你可以叫我——”
“夜無殤。”
顧星闌心中一震：“夜無殤？！”
那個在凡城廢棄廟宇中，與他有過一面之緣的神秘青年。
那個說“你會站在風暴的最中心”的人。
星空深處，一道身影緩緩浮現。
他身着黑色長袍，面容俊美，眼神中帶着幾分玩世不恭。他的腰間，掛着一枚刻有“夜”字的玉佩，氣息深不可測。
“你果然來了。”夜無殤看着他，嘴角勾起一抹笑，“逆命之星。”
顧星闌盯着他：“你也是，應劫之人？”
夜無殤點點頭：“是。”
“也是，你未來的對手之一。”
他頓了頓，又道：“不過——”
“現在，我還不想你。”
顧星闌皺眉：“你想什麼？”
夜無殤沒有回答，而是抬手一揮。
星空中的無數星辰，突然同時亮起。
每一顆星辰上的光幕，都浮現出一幅畫面——
有的是弟子在試煉秘境中戰鬥的畫面，有的是弟子在秘境中獲得機緣的畫面，還有的，是弟子在危機中突破的畫面。
“試煉秘境第三層的規則，很簡單。”夜無殤道，“每一顆星辰，都是一個‘試煉副本’。”
“你可以選擇進入任何一顆星辰，完成裏面的試煉，獲得裏面的機緣。”
“也可以選擇，不進入任何星辰，直接離開第三層。”
顧星闌沉默片刻：“離開第三層？”
“是。”夜無殤道，“試煉秘境不會強行留下任何人。”
“你現在，已經可以選擇離開。”
“回到青霄門，繼續做你的內門弟子。”
“繼續修煉，繼續變強。”
“等到有一天，第九淵封印真正出現問題，你再站出來。”
“那時候，你會比現在強得多。”
顧星闌看着他：“那你呢？”
夜無殤愣了一下：“我？”
顧星闌道：“你會怎麼做？”
夜無殤笑了笑：“我？”
“我會選擇，進入那顆最危險的星辰。”
“去完成，最難的試煉。”
“去獲得，最強的機緣。”
“因爲——”他頓了頓，“我喜歡站在風暴的最中心。”
顧星闌沉默了。
他想起了凡城的夜無殤，想起了他在廢棄廟宇中說的那句話——
“你會站在風暴的最中心。”
“現在，我站在風暴的邊緣。”夜無殤看着他，“而你，還在猶豫。”
“你可以選擇離開。”
“也可以選擇，和我一樣，站在風暴的最中心。”
“選擇吧，逆命之星。”
顧星闌抬頭，看向星空中的無數星辰。
每一顆星辰，都散發着不同的氣息。
有的溫和，有的狂暴，有的充滿了機緣，有的則充滿了死亡的氣息。
他的目光，最終停留在了一顆極其黯淡的星辰上。
那顆星辰，位於星空的最邊緣，表面籠罩着一層淡淡的黑霧，黑霧中，隱隱有雷光閃爍。
識海中，《逆命星圖》突然劇烈震顫起來。
星圖邊緣的那枚與第九淵有關的光點，竟在這一刻，與那顆黯淡的星辰，產生了強烈的共鳴。
“命星之靈。”他在心裏呼喚。
“那顆星辰……”命星之靈的聲音，帶着一絲凝重，“是第三層中，最危險的試煉副本之一。”
“裏面，封印着一段與第九淵有關的記憶。”
“也是——”
“你父母當年，走過的路。”
顧星闌瞳孔一縮：“我父母？”
“是。”命星之靈道，“那顆星辰，是試煉秘境爲你準備的‘專屬試煉’。”
“只有你，才能進入。”
“也只有你，才有資格，去面對裏面的一切。”
顧星闌深吸一口氣，緩緩伸出手，指向那顆黯淡的星辰。
“我選它。”
夜無殤愣了一下，隨即笑了：“果然。”
“你還是選擇了那條最難走的路。”
他抬手一揮，一道星光從那顆黯淡的星辰上射出，落在顧星闌身上。
“顧星闌。”夜無殤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記住——”
“第三層，沒有退路。”
“一旦進入試煉副本，就必須完成試煉，或者——”
“死在裏面。”
顧星闌沒有回頭，只是握緊了手中的逆命星佩。
“我知道。”
“我已經，沒有退路了。”
星光包裹住他的身體，將他的身影，緩緩拉入那顆黯淡的星辰之中。
……
當他再次腳踏實地時，發現自己正站在一片熟悉的古戰場上。
天空被血色雲層覆蓋，大地龜裂，無數殘破的兵器在地上，發出淒厲的悲鳴。
古戰場的中央，有一座高聳入雲的黑色巨塔。
巨塔的頂端，有一枚巨大的命星石，命星石上刻着一個模糊的符號——
第九淵封印的符號。
顧星闌心中一震：“這裏是……”
“第九淵封印的‘記憶投影’。”命星之靈的聲音在他心底響起，“也是，你父母當年走過的路。”
“你現在看到的一切，都是他們當年親身經歷過的。”
顧星闌抬頭，看向那座黑色巨塔。
巨塔的每一層，都封印着無數冤魂，冤魂的嘶吼聲在塔內回蕩，仿佛要撕裂人的靈魂。
“這裏，就是第九淵？”他問。
“不是。”命星之靈道，“這裏只是第九淵封印的‘第一層投影’。”
“真正的第九淵，比這裏危險無數倍。”
顧星闌沉默片刻：“我父母，當年就是在這裏，做出了選擇？”
“是。”命星之靈道，“也是在這裏，他們決定，爲你立下逆命之誓。”
顧星闌深吸一口氣，邁步朝黑色巨塔走去。
每走一步，他都能感覺到，古戰場上的煞氣，正在瘋狂地侵蝕他的身體與識海。
逆命星佩散發出柔和的星光，將大部分煞氣擋在體外。
“這就是……第九淵的煞氣。”他在心裏道。
“也是，命星之源的力量。”
當他走到巨塔腳下時，巨塔的第一層大門，緩緩打開。
大門內，一片漆黑。
漆黑之中，隱隱有兩道身影，背靠背站在一起。
那是——
顧問天與凌若煙。
顧星闌瞳孔一縮：“爹……娘……”
兩道身影緩緩轉身，目光與他的目光在空中交匯。
“你來了。”顧問天開口，聲音與他記憶中的一模一樣。
凌若煙微微一笑：“我們，等你很久了。”
顧星闌心中一震，嘴唇微微顫抖：“你們……”
顧問天看着他，眼中充滿了欣慰：“你比我們想象的，還要強。”
“也比我們想象的，還要勇敢。”
凌若煙輕輕嘆了口氣：“這一次，你不是來‘看’的。”
“你是來‘走’的。”
顧星闌愣住了：“走？”
顧問天點頭：“是。”
“你要重新，走一遍我們當年走過的路。”
“你要重新，做一次我們當年做過的選擇。”
“只有這樣——”他頓了頓，“你才有資格，去尋找第三條路。”
顧星闌深吸一口氣：“我明白了。”
他邁步，走進了黑色巨塔的第一層。
巨塔的大門，在他身後緩緩關閉。
古戰場的血色雲層，在這一刻，變得更加厚重。
第三層的星空深處，夜無殤看着那顆黯淡的星辰，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無的笑：
“逆命之星，終於走到了這一步。”
“很好。”
“這樣，才配做我的對手。”
他抬頭，看向星空的更深處。
那裏，有一片更加黑暗的區域，黑暗之中，隱隱有一雙眼睛，正在緩緩睜開。
“第九淵……”他喃喃道。
“風暴，要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