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9區的晨霧中混雜着金屬氧化的刺鼻氣味。葉承貼着倉庫區的陰影移動，量子傳感器藏在工作服內，每隔幾分鍾就震動一次——倒計時已經進入最後二十四小時。老吳被捕的消息在清晨傳遍了工人區，據說是因爲"破壞能源設施"。
通訊器突然在口袋裏震動。葉承閃進一個廢棄的集裝箱，按下接聽鍵。
"你還活着。"林音的聲音帶着靜電幹擾，"老吳的事我聽說了。"
"我需要見你，緊急。"葉承壓低聲音，"顧老的筆記，倒計時，還有——"
"我知道。"林音打斷他，"量子傳感器聯網了我的終端。我在B7區南側的小型觀測站，知道舊水培農場嗎？"
"大概位置。"
"農場東側有個維修通道，直通觀測站地下室。兩小時後見。"通訊突然中斷。
葉承深吸一口氣，檢查四周後繼續前進。水培農場是D-9區早期建設的失敗項目，如今只剩鏽蝕的框架。他找到東側那個幾乎被雜草掩蓋的維修井，井蓋的鎖已經被腐蝕，輕輕一撬就開了。
井下的通道比預想的復雜，幾次走錯路後，葉承終於看到一扇標有"B7-觀測輔助"的金屬門。門上的生物識別器閃着紅燈，他正猶豫如何進去，門卻自動滑開了。
林音站在門後，實驗室的白大褂換成了深色工裝，頭發也束得更緊。"進來，快。"
觀測站內部出乎意料地寬敞，中心是一個半球形投影區，周圍環繞着各種監測設備。林音領着葉承走向主控制台，調出戴森球的結構全息圖。
"顧老的筆記呢？"
葉承從貼身口袋取出那本皮質筆記本。林音快速翻閱，停在記錄倒計時的那頁，眉頭越皺越緊。"果然...和我推測的一樣。'繭'的激活是階段性的，倒計時結束只是第一階段。"
她操作控制台，全息圖聚焦到A-0區，一個模糊的橢圓形結構隱約可見。"這是我能獲取的最佳圖像，A-0區的屏蔽太強了。"
葉承取出量子傳感器："現在還剩21小時38分。顧老提到'引力編織'，這是什麼意思？"
林音調出一組復雜的方程："簡單說，'繭'周圍的空間被某種技術扭曲了，形成保護層。這也是爲什麼標準設備檢測不到它。"她指向一組數據，"但'挽歌粒子'能穿透這層屏障，這就是爲什麼我們能發現異常。"
"我們得進去。"葉承說，"如果'繭'真的在激活，整個戴森球可能面臨危險。"
林音沉默了一會兒，突然調出一張通行證全息圖："陳默下周要去A-0區例行檢查。這是他的通行證加密模式。"
"你打算僞造通行證？"
"不。"林音嘴角微微上揚，"我打算借用一下真的。"她打開一個隱藏面板，露出兩套黑色制服，"執政院技術員的制服，加上適當的全息僞裝，能騙過大多數掃描儀。"
葉承這才注意到林音眼下濃重的黑眼圈："你一直沒睡？"
"沒時間。"林音簡短地回答，遞給他一套制服，"換上。我們一小時後出發。"
制服內襯有特殊的冷卻纖維，能幹擾體溫掃描。林音還準備了兩個微型全息投影器，能暫時覆蓋他們的面部特征。"持續時間只有三十分鍾，所以必須在進入A-0區前最後使用。"
觀測站的地下有一條廢棄的物資運輸管道，直通B區主通道。他們沿着管道爬行二十分鍾後，到達一個交叉點。林音打開檢修口，外面是B區的一條次要走廊。
"記住，我們是技術員趙明和李芳，去A-0區檢修通訊故障。"林音遞給他一個工作證，"執政院的內部通訊暗號每兩小時更換一次，現在是'織女星-7'。"
A-0區的入口在B區最深處，需要穿過三道安檢。前兩道他們輕鬆通過，第三道卻排起了長隊——陳默親自在檢查每個進入的人。
"計劃變更。"林音低聲說，指向通風管道，"老辦法。"
通風管道狹窄悶熱，幾次險些觸發運動傳感器。當他們終於爬到A-0區上方時，制服已經被汗水浸透。林音小心地撬開通風口蓋板，下面是一條昏暗的走廊，沒有監控攝像頭。
"奇怪，"林音皺眉，"A-0區是最高機密區域，爲什麼這裏沒有監控？"
他們爬下通風管，沿着走廊前進。量子傳感器的震動越來越頻繁，倒計時顯示還剩18小時07分。走廊盡頭是一扇巨大的圓形門，材質看起來不像金屬，也不像任何已知的陶瓷或聚合物。
門上沒有任何控制面板或把手，只有七個排列成六邊形的凹槽。林音從包裏取出顧老筆記的復印件："需要'鑰匙'...某種能量籤名。"
葉承突然想到什麼，取出量子傳感器："如果'挽歌粒子'是'繭'的網絡，也許..."他將傳感器對準其中一個凹槽。
傳感器發出刺眼的藍光，凹槽微微亮起。林音立刻明白了他的想法，取出自己的設備對準另一個凹槽。當他們激活全部七個凹槽時，門無聲地滑開了。
撲面而來的是一股古老的氣息，像是封存了千年的圖書館混合着臭氧的味道。門後是一個巨大的球形空間，中心懸浮着一個——
葉承找不到合適的詞匯形容它。不是機器，不是建築，而是一個復雜的幾何結構，由無數發光的線條組成，整體呈橢圓形，像是一個由光線編織的繭。它無聲地旋轉着，表面不斷變化着復雜的圖案。
"恒星之繭..."林音的聲音帶着敬畏。
他們小心地靠近，量子傳感器現在完全失靈了，屏幕上一片混亂。葉承注意到地面上的灰塵有奇怪的痕跡——不是腳印，更像是某種機械留下的劃痕。
"有人來過。"他低聲說，"最近。"
林音點頭，指向繭基座上的一個開口："那裏有光。像是...控制台？"
他們謹慎地接近基座。開口處確實有一系列控制面板，但設計完全不同於戴森球的技術。面板上的符號像是某種未知的文字，但部分與顧老筆記中的手稿相似。
林音嚐試觸碰一個發光的符號，面板突然亮起，投射出一幅星圖。"這是...半人馬座α星系？"她辨認出熟悉的恒星排列。
星圖突然變化，顯示出戴森球的藍圖，但與現行版本有顯著差異。最明顯的是，這個設計圖中，戴森球明顯圍繞"繭"建造，而非現在的位置關系。
"我們被騙了。"葉承喃喃道，"戴森球不是人類設計的。至少不完全是。"
一聲金屬碰撞的巨響突然從入口處傳來。林音迅速關閉面板："有人來了！"
他們躲到繭基座後方，看到三個穿黑色制服的人走進來，爲首的正是陳默。他手持一個發光的裝置，徑直走向控制面板。
"快點，在倒計時結束前完成連接。"陳默命令道，"執政院需要控制'繭'的激活過程。"
葉承和林音屏住呼吸。陳默似乎知道"繭"的存在，甚至可能在操縱它的激活。但爲什麼？如果"繭"真的如顧老所說那麼危險...
一個工作人員突然指向他們的方向："那邊有動靜！"
"跑！"林音拽着葉承沖向球形空間另一側的一個小門。身後傳來陳默憤怒的喊聲和激光武器的嗡鳴，一道光束擦過葉承的肩膀，灼熱的疼痛讓他差點跌倒。
小門後是一條狹窄的通道，蜿蜒向上。他們拼命奔跑，直到聽不到追兵的聲音才停下喘息。
"他知道..."林音喘着氣說，"陳默一直知道'繭'的存在。執政院在控制它。"
葉承檢查肩膀的傷，只是輕微灼傷："但爲什麼？如果'繭'能解決能源危機..."
"或者制造更大的危機。"林音看向通道深處，"這條路應該通向B區外圍。我們得趕在倒計時結束前警告更多人。"
當他們終於爬出通風管道，回到相對安全的區域時，量子傳感器顯示倒計時還剩15小時42分。葉承望向A-0區的方向，那個由光線編織的"繭"的形象烙印在他的腦海中——美麗而危險，像是沉睡的巨獸即將蘇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