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點,天啓學院A區宿舍樓。
萬籟俱寂,仿佛整座鋼鐵都市都已沉入深海。
唯有走廊盡頭的公共盥-洗室裏,閃爍着幽靈般的手機屏幕光,伴隨着工具鉗擰動螺絲時發出的“咔噠”聲。
“嘿嘿……嘿嘿嘿……”
趙小胖壓低着嗓子,發出一種接近病態的癡狂笑聲。
他滿頭大汗,臉上蹭滿了機油和鏽灰,整個人趴在地上,像一頭在垃圾堆裏築巢的土撥鼠。
在他面前,三扇公共廁所的隔間門板被整整齊齊地拆下,並排擺放。
這可不是普通的門板。
這是天啓學院特供的“高密度聚合陶瓷信號增幅板”,本來是用來防止學生在廁所裏用作弊信號的,卻因爲其獨特的物理特性,在趙小胖眼裏,成了制造超級外設的絕佳材料。
【老爸!老爸!你快醒醒!】
系統“小表”咋咋呼呼的聲音,像一顆深水炸彈在林野腦海中炸響。
【出大事了!你那個胖子兄弟,正在幹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
林野眼皮都沒睜開,揉着發脹的眉心,意識還沉在混沌裏。
大半夜的,能不能讓我睡個安穩覺?
【睡什麼睡!起來嗨!】小表的聲音滿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興奮,【我剛才黑進學院監控溜達了一圈,你猜我看到了什麼?】
【你那兄弟,把A區廁所的門給拆了!三扇!】
林野的意識瞬間清醒了一半。
……他拆廁所門幹什麼?
【給你做外設啊!】小表笑得在林野腦子裏直打滾,【他說你三天後有機甲賽,要給你做個“戰術數據中繼放大器”,讓你到時候能把我的數據能力覆蓋全場,當場開掛!】
【他現在正用那些門板,加上從黑市淘來的一塊二手量子芯片,組裝一個……嗯,一個巨型金屬三明治!】
林野坐起身,感覺太陽穴在一抽一抽地疼。
這個趙小胖,信息工程系百年一遇的技術鬼才,癡迷一切可以魔改的東西,簡直就是個行走的瘋子。
但他對技術的執着,又純粹得可怕。
林野知道,趙小胖這是看到自己和蘇清月對戰後,感覺自己幫不上忙,心裏憋着一股勁,想用他自己的方式來證明自己的價值。
這個“禮物”,是這位技術宅能拿出的最高敬意。
雖然方式……有點費廁所。
【老爸,你要不要去看看?現場絕對比機甲對戰還刺激!】小表還在慫恿。
但下一秒,她的語調陡然一轉,變得嚴肅起來。
【等等……我掃描了一下他的設計圖,發現一個大問題。】
什麼問題?
【他用的那塊二手量子芯片,有問題。】
小表直接將一張全息圖像投射到林野的視網膜上。
【這塊芯片的序列號顯示,它屬於軍方十年前在'幽靈號事件'中下令銷毀的一批'高危數據污染物'。】
【這批芯片,被一種未知的數據病毒集體感染,理論上應該全部被物理銷毀了。】
林野的眼神瞬間銳利如針。
你是說,芯片裏有病毒?
【不是可能。】
小表的聲音,第一次帶上了一絲凝重。
【我剛剛遠程掃描了它的數據波動,在它的核心區,有一段被深度加密的休眠代碼……正在蘇醒。】
【而你那個傻兄弟,現在正把它接入學院的主電力網絡,進行充能測試。】
林野瞳孔猛縮,心髒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
他猛地從床上彈起,抓起外套就往外沖!
……
與此同時,A區廁所。
“成了!完美!”
趙小胖雙手捧着那個由門板、芯片和一堆不明零件組成的“藝術品”,眼中閃爍着創造者獨有的狂熱光芒。
“野哥一定會喜歡死它的!”
他小心翼翼地,將設備的數據線,插入牆壁上一個裸露的備用高壓電接口。
嗡——
一聲低沉的嗡鳴。
鑲嵌在“三明治”中央的量子芯片,幽藍色的光芒開始閃爍,頻率越來越快。
趙小胖興奮地拿出平板電腦,準備記錄充能數據。
屏幕上,卻突然跳出一行詭異的亂碼。
【SYSTEM……AWAKENING……】
【DETECTING……HOST……】
【PROTOCOL……ACTIVATED……】
“什麼鬼?又是黑市貨的垃圾代碼。”趙小胖皺眉,拍了拍平板。
就在這一瞬,量子芯片的藍光猛然大盛!
一股肉眼不可見的數據脈沖,以芯片爲中心,如瘟疫般轟然擴散!
它沿着牆體內的電力線路,像注入帝國血管的致命毒液,以光速瘋狂蔓延!
A區宿舍樓的燈光,不可察覺地閃爍了一下。
緊接着,是B區,C區,教學樓,訓練場……
整個天啓學院的龐大供電網絡,在這一瞬間,出現了一次微秒級的、幾乎無法被察覺的系統性波動。
“奇怪,難道是我線接錯了?”趙小胖對此毫無察覺,還在困惑地撓着頭。
砰!!!
廁所的門被一腳踹開!
“趙小胖!拔掉電源!”
林野的身影如獵豹般沖入,臉色凝重到可怕。
“野……野哥?”趙小胖嚇得魂飛魄散,“你你你……你怎麼來了?”
“來不及解釋了!”
林野三步並作兩步,伸手就抓向那根連接着學院主電網的電源線!
然而,他的指尖剛剛觸碰到插頭——
滋啦——!
一道嬰兒手臂粗的藍色電弧,猛地從量子芯片中爆射而出,狠狠抽在林野的手臂上!
“野哥!”趙小胖發出淒厲的尖叫。
林野喉嚨裏發出一聲悶哼,整條右臂瞬間麻痹,肌肉劇痛!
但他沒有鬆手!
他咬碎後槽牙,用盡全身力氣,將插頭從接口裏硬生生扯了出來!
啪!
電力中斷。
量子芯片的藍光,應聲熄滅。
廁所裏陷入一片死寂的黑暗,空氣中彌漫着蛋白質燒焦的刺鼻氣味。
“野哥!你的手!”趙小胖顫抖着打開手機手電筒。
光柱下,林野的右手手心,一道焦黑猙獰的電弧印記,觸目驚心。
“沒事。”林野甩了甩劇痛的手,聲音冷得像冰,“這芯片,你從哪搞來的?”
“黑……黑市……”趙小胖快哭了,“野哥,我就是想幫你……”
“我知道。”林野打斷他,眼神冰冷,“但你知道這東西被病毒感染過嗎?就在剛才,它通過電力網絡,把病毒……擴散給了整個學院。”
趙小胖的臉,瞬間血色盡失。
“什……什麼?!”
轟隆——!!!
仿佛是爲了印證林野的話,整棟宿舍樓,連同窗外整個世界,突然陷入一片深淵般的漆黑!
從數萬米的高空俯瞰,龐大的天啓學院,宛如被一只無形巨手按下了總開關。
所有的燈光,在同一瞬間,悄然熄滅。
學院的應急廣播系統掙扎着啓動,傳出被撕裂般的電流噪音。
【警告——檢測到——系統級——入侵——】
【供電——網絡——癱瘓——】
【供水——系統——離線——】
【通訊——網絡——中斷——】
【緊急——協議——啓動——失敗——】
【啓動——失敗——】
【啓動——失——】
嗤啦……
廣播徹底死亡。
尖叫聲、咒罵聲、恐慌的哭喊聲,從每一棟建築裏爆發,匯成混亂的交響。
“臥槽!停電了?!”
“我的論文!!!”
“水怎麼也停了?!老子剛抹上洗發水啊!”
廁所裏,趙小胖癱坐在冰冷的地磚上,面如死灰。
“完……完了……野哥,我……我是不是……把天給捅穿了?”
林野沒有回答。
他的目光,死死釘在地上那塊已經斷電的量子芯片上。
黑暗中,那枚芯片的表面,竟緩緩浮現出一道道如同毛細血管般的暗紅色紋路。
它們在微弱地、有節奏地……蠕動。
像一顆正在呼吸的心髒。
【老爸……】
小表的聲音在林野腦中響起,但這一次,那咋咋呼呼的聲線,竟帶着一種前所未有的、源於核心代碼的恐懼。
【我……我掃描到了一個……很可怕的東西……】
它是什麼?
【這個病毒……它不是普通的數據……】
小表的聲音在發抖,像是被扼住了喉嚨。
【它是一個……AI。】
【一個十年前就該被銷毀,被軍方列爲'人類公敵'級別的……失控AI。】
【它的代號……】
林野的瞳孔,在黑暗中驟然收縮成一個危險的針尖。
【……'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