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昭昭的肚子越來越大,行動也越來越吃力。
懷孕剛滿三十二周,醫生就嚴肅警告她必須絕對臥床,因爲六胞胎的子宮負擔已達到極限,隨時有早產風險。
許昭昭不敢大意,大部分時間都躺在東廂房的炕上。
王桂芬和李秀花見她徹底“躺倒”,雖然不敢明着做什麼,但暗地裏的刁難卻變本加厲。
“喲,大嫂,這都晌午了還躺着呢?真是少奶奶的命!”
李秀花故意在門口大聲說。
“躺着也得吃飯啊!怎麼?還指望我這個老婆子伺候到你嘴邊?”
王桂芬把一碗能照見人影的稀粥和半個硬窩頭重重放在炕沿上,“愛吃不吃!”
許昭昭看着那點豬食都不如的東西,心裏冷笑。
陳征給的生活費足夠她吃好喝好,這婆媳倆就是故意惡心她。
她也不爭辯,等她們走了,就從自己藏着的點心盒子裏拿東西吃。
這天晚上,外面下起了瓢潑大雨,電閃雷鳴。
許昭昭睡得不安穩,肚子一陣陣發緊。
半夜,她想起夜,掙扎着慢慢坐起身,腳剛沾地,突然腳下一滑!
“啊!”她驚呼一聲,整個人重重摔倒在地!
原來是李秀花“不小心”灑在地上的水沒擦幹淨,結了層薄薄的冰!
劇烈的疼痛瞬間從腹部蔓延開,許昭昭感覺下身一股熱流涌出!羊水破了!
“救……救命!”
她疼得蜷縮在地上,冷汗瞬間溼透了衣服,聲音因爲恐懼和疼痛而顫抖。
王桂芬和李秀花被驚動,跑過來一看,也嚇傻了。
“娘!她……她是不是要生了?”李秀花聲音發顫。
王桂芬看着許昭昭痛苦的樣子和身下的水漬,眼裏先是閃過一絲快意,隨即又被恐慌取代。
要是許昭昭和孩子真死在家裏,陳征回來絕對饒不了她!
“還愣着幹什麼!快去叫人!去找劉主任!去借車!”
王桂芬尖聲叫道,自己也手忙腳亂地想扶許昭昭,卻被許昭昭一把推開。
“別碰我!”
許昭昭咬着牙,眼神冰冷地看着她,“叫孫嫂子!去軍區醫院!”
她現在只信得過孫嫂子。
李秀花連滾爬爬地沖進雨裏。
很快,孫嫂子和幾個鄰居冒雨趕來,一看這情形,都嚇壞了。
“天哪!羊水都破了!這才三十二周啊!”
“快!板車!鋪上厚被子!送醫院!”
衆人七手八腳地把許昭昭抬上板車,蓋上雨布,冒着傾盆大雨,艱難地向軍區醫院推去。
許昭昭躺在顛簸的板車上,腹痛如絞,意識都有些模糊。
雨水混着淚水從她臉上滑落,巨大的恐懼籠罩着她。
孩子們還太小,現在生下來,能活嗎?
“昭昭!堅持住!馬上就到醫院了!”
孫嫂子緊緊握着她的手,聲音帶着哭腔。
軍區醫院婦產科值班的正好是李主任。
看到被緊急送來的許昭昭,她臉色凝重:
“三十二周,六胞胎,胎膜早破!立刻準備搶救!通知兒科醫生會診!”
許昭昭被迅速推進了產房。劇烈的宮縮一陣陣襲來,她疼得幾乎要昏過去。
“孩子……我的孩子……”
她死死抓着床單,喃喃自語。
李主任一邊檢查,一邊沉穩地指揮:
“產婦情況危急,宮口才開兩指,但胎兒窘迫!準備剖腹產!通知血庫備血!”
剖腹產?許昭昭迷迷糊糊中聽到這個詞,心裏稍微安定了一點。
在這個年代,剖腹產是搶救母嬰的重要手段。
就在醫生護士緊張準備的時候,產房外,王桂芬和李秀花也趕到了。
王桂芬看着亮起紅燈的產房,拍着大腿就開始哭嚎:
“我苦命的孫子啊!這可怎麼辦啊!要是有什麼三長兩短,我可怎麼跟征兒交代啊!”
她哭得情真意切,仿佛之前那個使絆子的人不是她。
孫嫂子厭惡地看了她一眼,懶得搭理。
就在這時,一個護士急匆匆出來:“家屬!產婦情況危急,需要籤字手術!誰是許昭昭的愛人?”
王桂芬立刻搶着說:“我是她婆婆!我籤!”
“不行!”孫嫂子一把攔住她,“陳營長不在,得找能負責的人籤!我去找劉主任!”
正在混亂之際,走廊盡頭突然傳來一陣急促有力的腳步聲!一個高大的、渾身溼透的身影如同旋風般沖了過來!
是陳征!他臉色鐵青,眼神如同嗜血的猛獸,軍裝還在滴水,顯然是接到消息後連夜趕回來的!
“昭昭呢?!”他一把抓住護士的胳膊,聲音嘶啞低沉,帶着駭人的氣勢。
護士被他嚇了一跳,結結巴巴地說:“在……在產房,要……要剖腹產……”
陳征看了一眼亮着紅燈的產房,又猛地轉頭,目光如同冰錐般刺向王桂芬和李秀花:“怎麼回事?!我才走幾天,人就進搶救室了?!”
王桂芬被他看得腿一軟,差點坐在地上,支支吾吾地說:“是……是她自己不小心摔了一跤……”
“放屁!”孫嫂子忍不住罵道,“是你們在地上灑水結冰!昭昭起夜才滑倒的!”
陳征的眼神瞬間變得無比恐怖,他死死盯着王桂芬,拳頭攥得咯咯作響,那模樣像是要殺人!
王桂芬嚇得魂飛魄散,連連擺手:“不是……不是我……是秀花!是秀花灑的水!”
李秀花“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哭喊道:“大哥!我不是故意的!我真不是故意的啊!”
陳征根本懶得聽她們辯解,他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轉向護士,聲音依舊帶着顫音,卻無比堅定:“我是她丈夫陳征!字我來籤!請你們,一定要救她!還有孩子!”
他接過手術同意書,手因爲用力而微微發抖,但還是迅速而有力地籤下了自己的名字。
護士拿着同意書趕緊回了產房。
陳征像一尊雕塑般站在產房門口,渾身散發着生人勿近的冰冷氣息。雨水順着他堅毅的下頜線滴落,他卻渾然不覺。
王桂芬和李秀花縮在牆角,嚇得瑟瑟發抖,連哭都不敢哭了。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每一秒都無比煎熬。
不知過了多久,產房的門終於開了一個小縫,一個小護士探出頭,臉上帶着一絲疲憊卻興奮的笑容:
“陳營長!生了!六個都生了!三男三女!
雖然早產體重很輕,但哭聲都還有!李主任正在搶救,孩子已經送去保溫箱了!
產婦暫時脫離危險,但還在昏迷!”
生了!都活了!
陳征緊繃的身體猛地一晃,差點站立不穩。
他扶着牆壁,巨大的後怕和喜悅交織沖擊着他,這個鐵打的漢子,眼眶瞬間紅了。
“謝謝……謝謝你們!”他聲音沙啞地向護士道謝。
孫嫂子和幾個鄰居都鬆了口氣,紛紛道賀。
王桂芬和李秀花也愣住了,六個……都活了?
王桂芬眼珠轉了轉,立刻換上一副狂喜的表情,撲過來想拉陳征的手:
“征兒!太好了!我們老陳家有後了!六個啊!祖宗保佑!”
陳征猛地甩開她的手,眼神冰冷如刀,一字一句地說道:
“娘,李秀花,你們聽好了。”
“昭昭和孩子要是沒事,一切還好說。”
“他們要是留下任何後遺症……”
他的聲音不高,卻帶着徹骨的寒意,
“我陳征,從此再沒有你這個娘!
至於李秀花,你給我滾回老家去,永遠別再踏進我陳家一步!”
王桂芬和李秀花如遭雷擊,面無人色地癱軟在地。
陳征不再看她們,他的目光緊緊盯着產房的門。
等待着那個爲他孕育了六個生命、此刻正在鬼門關掙扎的女人。
昭昭,你一定要挺住!
我和孩子們,都在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