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一門之隔。
他溫柔哄着電話那頭的人,對門內正在流失的生命,一無所知。
霍塵驍離開醫院不到十分鍾。
一輛黑色勞斯萊斯如失控的猛獸般沖進停車場,尚未停穩,車門已被猛地踹開。
沈逸幾乎是摔下車,踉蹌着撲向急救室的方向。
向來一絲不苟的發型散亂,昂貴的西裝皺成一團,他什麼都顧不上了。
“阿舒......阿舒......”
他一遍遍念着妹妹的名字,聲音破碎不成調,“是哥不好......哥不該出國......不該把手機弄丟......哥來晚了......”
當那盞刺目的紅燈撞入眼簾時,沈逸的腳步猛地刹住。
他緩緩抬頭,盯着那三個字,瞳孔緊縮。
“砰!”
拳頭狠狠砸向牆壁,骨節瞬間皮開肉綻。
他卻像感覺不到痛,一拳,又一拳,沉悶的撞擊聲在空蕩的走廊裏回蕩。
“霍、塵、驍......”這三個字是從牙縫裏磨出來的,裹着滔天的恨意,“阿舒要是出了事......”
他猩紅的眼死死盯着那扇門,一字一頓,宛如詛咒:
“我要你整個霍家,給她陪葬。”
......
病床上,沈舒雲在生死邊緣掙扎一夜後醒來,蒼白唇瓣微動。
“阿舒?”沙啞至極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沈逸握住她冰涼的手,整個人跪在床邊,眼眶通紅,胡茬凌亂,一夜之間憔悴得不成樣子。
沈舒雲嘴唇動了動。
他立刻俯身,將耳朵貼近。
氣若遊絲的聲音,帶着瀕死般的疲憊,卻異常清晰:
“哥......”
“帶我走。”
她閉了閉眼,一滴淚從眼角滑落,冰冷地砸在沈逸的手背上。
“去一個......他永遠找不到的地方。”
沈逸的眼淚瞬間決堤。
他死死咬住牙,才沒讓自己痛哭出聲,只是用力地、更用力地握緊她的手,像要傳遞給她全部的力量。
“好。”
他聲音哽咽,“哥帶你走。我們現在就走。”
......
接下來的三天,霍塵驍一直陪在莫紫嵐身邊。
看她試穿新買的紅裙,陪她在種滿鳶尾花的玻璃花房裏喝下午茶,聽她興致勃勃地講述在國外看的芭蕾舞劇。
可他的目光總是不自覺地遊離。
莫紫嵐轉身時裙擺揚起的弧度,讓他想起沈舒雲十七歲那年,穿着紅裙子在畢業晚會上跳的唯一一支舞。
她低頭嗅花香時側臉的輪廓,讓他想起沈舒雲總愛在畫稿旁插一束鳶尾,說紫色最配她設計的“蝶翼”。
她踮起腳尖模仿芭蕾動作時,讓他想起沈舒雲沒出事前,也曾夢想過站在真正的舞台上。
可......好像有什麼地方不對。
霍塵驍用力按了按太陽穴,甩開腦中雜亂的念頭。
他強迫自己專注地看着莫紫嵐,對她溫柔地笑,回應她每一句話。
可不過片刻,他又一次低頭看向手機。
屏幕幹幹淨淨,沒有未接來電,沒有新消息。
沈舒雲應該已經醒了。
以她的性子,就算生氣,也該給他發條信息報平安——或者,至少該有一聲質問。
除非......
他心頭莫名一緊,立刻給助理發了條消息:
【去醫院看看太太情況,帶份雞肉粥。】
消息剛發出去,助理的電話就打了進來,語氣有些慌張:
“霍總,剛剛收到消息......沈逸沈總前天突然回國了,是在港城落的地。”
霍塵驍蹙眉:“他不是在歐洲談百億的項目?”
“是的,所以這才奇怪。而且......”
助理頓了頓,聲音更低了。
“我們的人說,沈總的車昨晚去了機場,車上好像......坐着沈小姐。”
“什麼?”
手機從掌心滑落,“啪”地砸在地上。
霍塵驍臉上的血色在瞬間褪得幹幹淨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