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清阮來到太子書房,只見太子正在低頭瞧着桌上的小本子,很像她平時抄的經書。
她徑直走了過去,像往常一樣,直接拿起桌上的墨棒碾了起來。
這活她早已幹習慣了。
“你可知北海大皇子楚淵已被人暗殺?”
太子聲音冰冷刺骨,抬眸看她。
蘇清阮看起來一臉平靜,並無多大波瀾。
太子又緩緩開口: “他在何處被殺?”
一旁的劍九上前大聲說了一句:“在雞鳴寺附近。”
蘇清阮袖子裏緊拽的拳頭鬆了開來,雞鳴寺正是她安排他假死脫身的地方。
太子唇邊勾起一抹淬了冰的冷笑,眼底翻涌着不加掩飾的譏誚。
他目光驟然轉向一旁垂立的劍九,聲音冷得像深冬寒潭:
“看見他屍身了?”
劍九身形微頓,垂眸據實回稟,語氣裏不帶半分波瀾:
“回殿下,那具屍身的面部被砍得血肉模糊,根本辨不清原貌,只能憑着衣物的款式與紋樣,勉強斷定是楚淵的物件。”
蘇清阮的心猛地一沉,他們說的着實嚇人。
“血肉模糊?”
想到面部血肉模糊應是楚淵爲了更好假死脫身而想出的辦法,隨即又悄悄鬆了口氣,指尖的涼意也淡了幾分。
太子用眼角的餘光若有似無地瞟向蘇清阮,將她臉上那一閃而過的如釋重負看得清清楚楚,眸色瞬間沉了下來。
他更加篤定蘇清阮參與其中,又加了一句:
“他在雞鳴寺是假死,但跳入萬丈懸崖卻是事實。”
蘇清阮臉刷的一下蒼白,手指緊拽衣角:“跳下懸崖?怎麼可能?”
她突然抬眸,發現了太子正盯着自己,又迅速強裝平靜。
太子的聲音冰冷刺骨,字字戳心:
“怎麼不可能?那麼多人想殺他!”
劍九補了一句:“蘇姑娘,我們趕到時正瞧見他被一群黑衣人打落萬丈懸崖!”
蘇清阮手中的磨棒掉在了地上:
“他才十六歲!”
太子冷漠開口:
“他死了,你很難過?”
蘇清阮頭垂的很低,長長的睫毛在眼瞼下投下一片陰影,帶着可以維持的平靜:
“普通朋友而已,談不上多難過。”
只有她自己知道說出這句話時心有多慌,指尖有多涼。
“撒謊!”
太子猛地抬眼,目光如利刃般直刺向蘇清阮:
“說,你與他與北海,究竟有何關系?”
話音未落,他已然起身,玄色朝服隨着動作掃過地面,帶着一股咄咄逼人的壓迫感。
她步步後退,直至牆角,退無可退!
“說!你故意接近孤又有何目的?”
劍九何等機敏,見狀立刻躬身,悄無聲息地退出了房間,順手合上了房門,將一室的劍拔弩張與外界隔絕開來。
蘇清阮被這突如其來的質問驚得渾身一僵,腦子瞬間一片空白,全然懵了。
她下意識地搖頭,聲音都帶着幾分發顫:
“不……不是,我不是北海的臥底,我與楚淵,只是普通朋友而已。”
“朋友?你撒謊!”
太子冷聲呵斥,字眼如冰珠砸落,帶着不容置喙的威嚴。
宮牆冰冷的觸感從背脊傳來,蘇清阮才勉強找回一絲鎮定,仰頭望着眼前盛怒的太子,急切地辯解:
“殿下,我真的不是臥底!我生在大良,長在大良,從來都是大良的子民!”
“是嗎?”
太子突然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掌心一翻,一個錦緞縫制的錦囊赫然出現在他手中。
那錦囊上繡着的纏枝蓮紋樣,熟悉得讓蘇清阮渾身血液瞬間凍結,臉色唰地變得慘白如紙。
“你……你爲何會有這錦囊?”
蘇清阮的聲音帶着抑制不住的顫抖,指尖死死攥着衣角。
“是你殺了他!”
太子並未否認,他確實想殺楚淵,可楚淵是被別人提前下手殺了。
蘇清阮猛地抬頭,眼底蓄滿了淚水,卻死死咬着唇不讓它落下。
眼前的太子,面容依舊俊朗,此刻卻顯得那般冷酷無情,讓她心底一片冰涼,痛得幾乎無法呼吸:
“他從未與你爲敵,不過只是想回家而已,你爲何非要置他於死地!”
“回家?”
太子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怒火陡然攀升,猛地探出手,一把掐住了蘇清阮的脖頸。
突如其來的力道讓蘇清阮瞬間窒息,她下意識地張大嘴巴,卻吸不進半點空氣,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漲紅,再慢慢轉爲青紫。
“剛才還裝得那般平靜,一提及他就慌了神,還敢嘴硬說與他沒關系?”
太子的眼神陰鷙得可怕,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幾分:
“說!你到底是什麼人?爲何會知道有人要殺他,還提前讓他與人掉包身份,逃過一劫?”
窒息的痛苦如同潮水般將蘇清阮淹沒,她感覺自己的生命正在飛速流逝,他是真的想要殺了她!
求生的本能讓她不停掙扎,雙手胡亂地抓着太子的手腕,指甲幾乎要嵌進他的皮肉裏,只盼着他能鬆開一絲縫隙,讓她喘口氣。
“說!”
太子的聲音如同來自地獄,手上的力道再次加重,蘇清阮的意識已經開始模糊,眼前陣陣發黑。
“蕭煜!”
瀕死之際,蘇清阮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歇斯底裏地喊出了太子的本名。
這一聲呼喊像是一道驚雷,猛地劈進太子的腦海。
他掐着她脖頸的手,竟下意識地鬆開了幾分,眼底閃過一絲轉瞬即逝的不忍與迷茫。
這是除了母後之外,第一次有人這般直呼他的本名,帶着絕望與悲憤,撞得他心口微微發疼。
“你究竟和他有何關系?”
太子的語氣依舊冰冷,手上的力道卻鬆了些許,讓蘇清阮得以勉強吸入一口稀薄的空氣,劇烈地咳嗽起來。
蘇清阮扶着牆壁,大口大口地喘着氣,脖頸處傳來火辣辣的疼痛。
她抬起布滿淚水的眸子,死死盯着太子,聲音沙啞卻帶着一股倔強:
“楚淵身負重任,處境艱難,這宮裏、這朝堂上,不想讓他活着回去的人多如牛毛!我猜到有人要害他,又有何難!”
她深吸一口氣,抹去眼角的淚水,挺直了脊背,盡管聲音依舊虛弱,卻帶着幾分孤注一擲:
“如若殿下當真懷疑我的身份與目的,大可將我趕出宮去,或是關押起來細細審問,何必如此這般磋磨我,甚至痛下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