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硯猛地轉身,眼中寒光乍現:"姜小姐,你是不是以爲……"
話音戛然而止。
落在姜虞蒼白的臉上。
她捧着藥碗的手指纖細得仿佛一折就斷,睫毛上還掛着未幹的淚珠,整個人脆弱得像是一碰就會碎的琉璃。
那一瞬間,裴硯突然理解了張御醫的話。
這他媽真是個金疙瘩!
他難以想象姜丞相是怎麼日復一日地伺候這麼個嬌氣包
喝藥要哄,蜜餞還要指定鋪子的!更別提那些動輒千金的藥材,和稍有不慎就會病倒的嬌貴身子……
“督公?”姜虞見他突然不說話,怯生生地喚了一聲。
裴硯回過神來,臉色更加陰沉。
他大步走回床前,一把奪過她手中的空藥碗,重重擱在桌上。
姜虞立刻抿住嘴唇,把眼眶裏打轉的淚水硬生生憋了回去。
那副強忍淚水的模樣,反倒比大哭時更讓人……
裴硯煩躁地轉身,大步流星地往外走。在跨出門檻前,他頭也不回地丟下一句:
“好好養病”
房門被狠狠摔上,震得窗櫺都在顫動。
姜虞呆坐在床上,半晌才回過神來。
她低頭看着自己不再顫抖的手指,又看了看桌上那盤精致的蜜餞,心中五味雜陳。
裴硯到底想要什麼?
若說要折磨她,爲何又這般精心照料?若說要利用她,她一個病弱的罪臣之女又有什麼價值?
而此刻,走出院門的裴硯同樣心緒難平。
他低頭看着自己的手掌。
那麼脆弱,那麼...容易折斷。
“督公”心腹太監小心翼翼地上前,“南疆送來的血靈芝已經入庫,是否”
“全部送去給她”裴硯冷聲道,“另外,派人去查查那個陳西家的蜜餞鋪子”
“是”太監猶豫了一下,又問道,“督公爲何對姜小姐如此...上心?”
裴硯腳步一頓,眼神陡然陰鷙。
太監立刻意識到自己問了不該問的話,撲通一聲跪下:“奴才該死!”
“自己去領二十鞭”裴硯的聲音冷得像冰,“再有下次,拔了你的舌頭”
說完,他大步離去
只有他自己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
其實他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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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虞倚在窗邊的軟榻上,望着庭院裏新開的梨花出神。
自從那日後,裴硯再沒來過,只每日派太醫來診脈,各種珍稀藥材如流水般送進院子。
“小姐,該喝藥了”小丫鬟捧着藥碗輕聲道。
姜虞接過藥碗,喝藥時依舊會皺眉。
“翠兒”她突然開口,“能幫我個忙嗎?”
小丫鬟立刻緊張起來:“小姐您說”
“我想看些話本子解悶”姜虞輕聲道,“能幫我買幾本嗎?”
翠兒明顯鬆了口氣,但隨即又露出爲難的神色:“這奴婢可以托采買的公公帶幾本回來。只是...…”她突然跪下,“求小姐千萬別想着跑,不然督主會殺了我們的!”
姜虞一怔,隨即苦笑:“傻丫頭,我這樣子能跑到哪去?”
她指了指自己纖細的手腕,那裏淡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見。
這些日子雖然精心調養,但她的身子依舊虛弱得連院門都走不到。
翠兒這才放心,小聲道:“小姐想看什麼類型的?才子佳人的?還是……”
“隨便什麼都好”姜虞望向窗外,“只要能打發時間”
裴硯站在回廊的陰影處,指尖捻着一片飄落的梨花瓣。
他聽着屋內主仆二人的對話,眼中閃過一絲情緒。
“督公,要進去嗎?”身後的心腹太監小聲問道。
裴硯沒有回答,只是將花瓣碾碎在掌心。轉身時,他冷聲吩咐:“去查查,她要看什麼話本”
“是”
當夜,姜虞的案頭突然多了幾本嶄新的書籍。
她疑惑地翻開最上面那本,發現竟是市面上難得一見的珍本《山海經》插圖版。再往下翻,還有幾本詩詞集和遊記。
“這是......”她抬頭看向翠兒。
翠兒連忙搖頭:“不是奴婢買的!方才有個小太監送來的,說是......說是督公賞的”
姜虞的手指微微顫抖,書頁在她指尖發出輕微的沙沙聲。“賞的?因何而賞”
翠兒低着頭,聲音細如蚊呐:“那小太監說……說小姐近日喝藥乖順,督公特意賞的。”
姜虞的手指驀地收緊,書頁被她捏出一道褶皺。
她垂下眼簾,濃密的睫毛在燭光下投下一片陰影。
“原來如此”她輕聲道,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我竟不知,喝藥也能討賞。”
翠兒立刻跪了下來,聲音發顫:“小姐千萬別多想!督公他、他定是看小姐病中煩悶”
姜虞輕輕抬手止住了她的話,蒼白的臉上浮現出一絲疲憊的笑意:“起來吧,我沒多想。”
話未說完,又是一陣輕咳,單薄的肩膀微微顫抖。
翠兒慌忙起身,小心地扶住她:“小姐,奴婢扶您上床歇息吧?夜深了,小心着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