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聽着像是爲她着想,細細品味,卻帶着點拱火的意味。
姜清虞擦拭臉頰的動作慢了下來,她抬起眼,目光在冰兒那張帶笑的臉和水兒那看似純良的表情上掃過。
這兩個宮女,是皇後撥給她的,並非她身邊的舊人。
往日裏只覺得她們伺候還算盡心,此刻聽着冰兒這話,她心頭卻莫名地敲響了警鍾。
她垂下眼簾,掩去眸中的思緒,語氣平淡:“既是皇上恩典,那便歇着吧。”
回到漪蘭殿,剛用了些清淡的早膳,皇後身邊的大宮女紫蘇便笑吟吟地來了。
“奴婢給泠妃娘娘請安,恭喜娘娘。”紫蘇規矩行禮,態度恭謹。
“紫蘇姑娘不必多禮,可是皇後娘娘有何吩咐?”姜清虞讓人看座。
紫蘇並未坐下,依舊站着回話:“皇後娘娘說,三日後御花園的牡丹開得正好,特意設了賞花宴,請各宮主子一同前往觀賞。娘娘特意讓奴婢來知會您一聲,請您務必賞光。”
姜清虞面上帶着恰到好處的淺笑,應道:“有勞紫蘇姑娘跑這一趟,請回稟皇後娘娘,本宮必定準時赴宴。”
“是,奴婢告退。”紫蘇福了福身子,退了出去。
殿內恢復了安靜。
姜清虞端起手邊的溫茶,輕輕抿了一口,眼底卻沒了方才的笑意,反而凝上了一層淡淡的疑慮。
昨日剛在鳳儀宮鬧得那般難看,舒嬪和李答應剛受了罰,皇後轉頭就辦這勞什子賞花宴,還特意讓紫蘇來“請”她。
這宴,只怕是宴無好宴。
她放下茶盞,指尖無意識地摩挲着杯壁。
水兒和冰兒在一旁安靜侍立,一個低眉順眼,一個眼神飄忽。
姜清虞心中那份不安逐漸擴大。
這漪蘭殿,看似因她的得寵而風光無限,內裏卻如同這即將到來的賞花宴一般,暗流涌動。
她失了記憶,身邊無一可信之人,前有舒嬪之輩虎視眈眈,後有皇後深不可測。
這場賞花宴,怕是沖着她來的鴻門宴。
她得好好想想,該如何應對了。
……
鳳儀宮內,檀香依舊,卻比往日更添幾分沉凝。
容美人坐在下首,纖纖玉指不安地絞着帕子,秀麗的眉宇間籠着一層揮之不去的焦慮。
“娘娘,泠妃如今這般得寵,昨日那般鬧劇,皇上都明着偏袒她,長此以往,這後宮哪裏還有臣妾等的立足之地?”
她的聲音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哽咽,我見猶憐。
皇後端坐鳳座,神色平靜地撥弄着腕間新換的翡翠念珠,聞言抬眸看了她一眼,目光溫和依舊,卻帶着洞察一切的淡然。
“急什麼?”
皇後聲音舒緩,帶着一種安撫人心的力量,“皇上對她,不過是因着失憶後的新鮮勁兒,加之幾分舊日情分未絕罷了。越是這般明目張膽的偏寵,才越是容易登高跌重。”
她頓了頓,指尖在光滑的珠子上輕輕一劃,語氣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引導:“你入宮也有些時日了,性子安靜,容貌才情皆是上乘,皇上也曾贊過你有幾分才女的影子。”
容美人聞言,心頭猛地一跳,下意識地抬起頭。
皇後對上她的目光,微微一笑,那笑容裏含義深遠:“本宮記得,你唱得一腔好南曲,清泠婉轉,最是動人。”
“漪蘭殿前那片梨花園,這幾日晚風送暖,梨花落如雪,景致倒是極好。”
容美人瞬間領會了皇後的意思。
漪蘭殿前的梨園是皇上往來必經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