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醫施針過後,姜虞的呼吸終於平穩下來,雖然臉色依舊蒼白,但那份駭人的痛苦痙攣已然消失。
府醫仔細寫了方子,交予翠兒,再三叮囑了煎煮的注意事項,這才躬身退下,屋內重歸寂靜。
裴硯並未離開。
他在床邊的梨花木椅上坐下,玄色衣袍在昏黃的燭光下更顯沉暗。
他就那樣坐着,目光落在姜虞沉睡的臉上,看不清眼底情緒。
夜漸深,燭火噼啪一聲輕響。
姜虞眼睫顫動了幾下,緩緩睜開。
意識回籠的瞬間,心口的悶痛和脖頸的不適也隨之蘇醒。
她下意識地輕哼一聲,視線模糊地轉動,隨即猛地對上了床邊那個沉默的黑色身影。
“啊!”她短促地驚叫了一聲,身體下意識地往後一縮,牽動了心口,又是一陣細微的抽痛,讓她蹙緊了眉頭。
裴硯被她驚醒,緩緩轉過頭。
“怕什麼?”他開口,聲音帶着夜色的微啞,卻依舊沒什麼溫度,“若是我想讓你死,你便活不到醒來。”
姜虞攥緊了身上的錦被,指尖冰涼。
她不敢看他,心跳如擂鼓,呼吸都放輕了。
裴硯似乎輕笑了一下,那笑聲裏聽不出什麼意味。他傾身,倒了一杯一直溫在暖籠裏的清水,遞到她嘴邊。
“喝了。”
命令式的口吻。
姜虞遲疑了一下,終究還是抵不過幹渴的喉嚨,就着他的手,小口小口地抿着。
水溫正好,滋潤了她幹澀的唇舌,也稍稍安撫了她驚懼的心。
喂完水,裴硯將杯子放回原處,重新坐下。
他看着她,目光在她脖頸的淤痕上停留了一瞬。
“府醫的話,可聽見?”他問。
姜羽輕輕點頭。
“心脈舊疾……”裴硯慢慢重復着這四個字,指尖無意識地敲着椅背,“你這身子,倒是比我想的還要麻煩。從今日起,好好養着。那些無用的情緒,收起來。”
他的語氣依舊平淡,甚至帶着一絲不耐。
“至於‘玩物’……”裴硯忽然又開口,聲音低沉了下去,在寂靜的夜裏格外清晰,“那是對外的說法。在這府裏,你若是安分,便不只是玩物。”
姜虞聽着他的話,指尖無意識地揪緊了被棉被,抬起依舊溼潤的眼眸,聲音細若蚊蚋,“那……不只是玩物……還是什麼?”
裴硯敲擊椅背的指尖頓住。
他轉眸看她半晌,他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語氣卻淡得聽不出情緒:“我的心意,你少猜。”
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再次將她籠罩:“你只需知道,養好你自己的身體,便是你眼下最該做的事。別給我添不必要的麻煩。”
話音剛落,門外傳來極輕的叩擊聲,一道低沉的嗓音響起:“千歲,宮裏有急信。”
裴硯眉頭幾不可查地蹙了一下,似乎對這打斷有些不悅,但他還是立刻轉身,沒有絲毫遲疑。
走到門口,他腳步微頓,並未回頭,只留下一句冰冷的吩咐:“按時吃藥。”
說完,他便拉開房門,那道玄色的身影迅速融入夜色,門外隱約傳來他壓低的詢問聲“……貴妃娘娘?”
隨後,腳步聲便遠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