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
周淮安要去市裏的軍區醫院復查手臂,順便帶藺妙妙去城裏逛逛。
一大早,吉普車就停在了樓下。
開車的是警衛員小陳。
周淮安坐在副駕駛,藺妙妙坐在後座。
爲了這次進城,藺妙妙特意換了一身裝扮。
淡藍色的布拉吉,腰間系了一根白色的細皮帶,腳上踩着黑色小皮鞋,手裏還拿着一個小巧的坤包。
這一身打扮,別說在戈壁灘,就是放在海城也是時髦的。
周淮安從後視鏡裏看了她一眼,眉頭微皺。
“怎麼了?”藺妙妙敏感地捕捉到了他的眼神。
“沒什麼。”周淮安收回視線,語氣淡淡,“下次出來,帶個外套。”
那裙子好看是好看,就是露着半截小腿,晃得人眼暈。
到了市裏,他們要先去醫院。
給周淮安看診的是個上了年紀的老軍醫,跟周淮安也是老相識了。
拆開紗布,看着那道已經結痂但依然猙獰的傷口,老軍醫推了推眼鏡:“恢復得不錯,就是這針腳不像咱們軍醫縫的啊,這麼細致?”
周淮安瞥了一眼旁邊緊張兮兮的藺妙妙,眼底閃過一絲笑意:
“家屬縫的。”
老軍醫詫異地看了藺妙妙一眼,豎起大拇指:
“手藝不錯,比那幫糙老爺們強多了。這傷口沒發炎,說明護理得也好。”
藺妙妙鬆了一口氣,臉上露出甜甜的笑。
從醫院出來,周淮安帶着藺妙妙直奔市百貨大樓。
這年代的百貨大樓是城裏最繁華的地方,裏面人擠人,櫃台裏擺滿了琳琅滿目的商品。
周淮安顯然是有備而來。
從上衣口袋裏掏出一疊厚厚的票證。
什麼布票,工業券,手表票都有,甚至還有幾張珍貴的外匯券。
“想買什麼?”他問,那架勢頗有一種“朕的江山任你挑選”的霸氣。
“我就看看,家裏什麼都不缺。”藺妙妙不想讓他亂花錢。
周淮安卻沒聽她的,直接拉着她來到了手表櫃台。
“拿那塊上海牌的女士表看看。”周淮安指着櫃台裏最貴的那一款全鋼防震手表。
售貨員一看周淮安這身軍裝和那一身冷峻的氣質,不敢怠慢,趕緊拿了出來。
小巧精致的表盤,銀色的表帶在燈光下閃閃發光。
“我不戴表。”藺妙妙剛想拒絕。
周淮安已經抓過她的手腕,不由分說地給她戴上了。
他的手很大,有些粗糙,握着她纖細白皙的手腕,形成強烈的視覺反差。
銀色的手表襯得她的皮膚更加欺霜賽雪。
“好看。”周淮安給出了兩個字的評價,然後直接掏錢掏票,“開了。”
一百二十塊錢,外加一張手表票。
這在這個年代,相當於普通工人三個多月的工資。
周圍的人都投來羨慕的目光。
“周淮安……”藺妙妙有些心疼錢。
“戴着。”周淮安按住她想摘下來的手,
“以後上課看時間方便。你是老師,得有個老師的樣子。”
從百貨大樓出來,周淮安手裏又多了好幾個網兜。
裏面裝着藺妙妙愛吃的江米條,桃酥,還有兩瓶此時很難買到的嶗山可樂。
甚至還給她買了一雙回力鞋,
說是上課站着累,穿這個舒服。
中午,兩人去了國營飯店。
周淮安點了一份紅燒肉,一份清蒸魚,還有兩大碗米飯。
把自己碗裏的瘦肉都挑給藺妙妙,自己專吃肥肉和魚頭。
“多吃點。”周淮安看着她,“太瘦了,抱着硌手。”
藺妙妙臉一紅,在桌下踢了他一腳:“周淮安,你是不是想把我養廢?又是手表又是好吃的,以後我要是離了你,可怎麼活?”
“那就別離。”周淮安動作一頓,抬眸看她,眼神深邃如墨,“我把你養廢了,你就只能賴着我,這就是我的目的。”
藺妙妙心跳漏了一拍。
這男人說起情話來簡直要命。
**
回到部隊,天已經黑了。
吉普車剛進大門,就有通訊班的小戰士急匆匆地跑了過來。
“報告團長,有您的長途電話,是從海城打來的,說是急事!”
海城?
聽到這兩個字,車廂內的氣氛瞬間凝固。
藺妙妙和周淮安對視一眼,兩人都想到了同一個人。
周淮安的臉瞬間冷了下來,周身散發着生人勿近的寒氣。
他伸手推開車門,大步流星地往通訊室走去,那背影帶着一股壓抑的怒火。
藺妙妙心裏咯噔一下,趕緊跟了上去。
通訊室裏,幾個接線員正豎着耳朵聽八卦。
周淮安走進通訊室,抓起放在桌上的黑色聽筒。
“我是周淮安。”
聲音冷硬,沒有一絲溫度。
電話那頭傳來一個溫潤卻帶着幾分焦急的男聲:“周淮安?我是徐清。藺妙妙在你旁邊嗎?我有重要的話要跟她說。”
果然是他。
周淮安握着聽筒的手指猛地收緊,指節泛白,塑料聽筒發出不堪重負的“咯吱”聲。
“她沒空。”周淮安冷冷道,“有什麼事跟我說。”
“跟你說不着。”徐清的聲音提高了幾分,
“周淮安,我知道你用了手段逼藺妙妙跟你在一起,她在信裏都跟我說了,她是被迫的。你這是非法拘禁,我要去告你,你讓藺妙妙接電話,我要帶她回海城。”
信?
周淮安眯起眼睛。
想起那天藺妙妙當着他的面燒掉的那封信,那是徐清寄來的。
但在那之前,原來的藺妙妙確實給徐清寫過不少訴苦的信。
這個時間差讓徐清產生了誤會,也給了他糾纏的借口。
“被迫?”周淮安怒極反笑,眼底一片陰鷙,
“你最好搞清楚,藺妙妙現在是我媳婦,受法律保護的軍婚。你這種行爲是在破壞軍婚,老子可以直接斃了你。”
“你敢,我不信藺妙妙會變心,肯定是你威脅她!”徐清在電話那頭歇斯底裏。
通訊室裏一片死寂,小張和其他接線員大氣都不敢喘,眼神卻在周淮安和剛走進來的藺妙妙身上來回瞟。
藺妙妙面若寒霜,大步走到周淮安身邊,伸出手:“給我。”
周淮安看了她一眼,眼底有着深深的戾氣和不安,但他還是鬆開了手,將聽筒遞給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