壽宴過半。
沈夜覺得樓下的人聲和浮光有些晃眼。
她轉向通往二樓的樓梯。
樓梯鋪着深色地毯，水晶壁燈的光線柔和。
樓上應該清靜些。
她抬步向上走去。
身影消失在樓梯轉角。
小廳裏，沈逸塵正指着入口方向，臉色因爲酒氣和怒氣漲紅。
“就是她！沈夜！她居然敢上來！”
趙銳放下酒杯，一臉看好戲的表情。
“喲呵，送上門來了？逸塵，哥幾個替你招呼招呼這位‘活祖宗’？”
孫意維和其他幾個朋友也站起來，臉上泛着醉意的紅暈。
“走走走，會會去！”
“看看她到底有多橫！”
沈逸塵被朋友們一激，加上酒精上頭，那股憋了許久的火氣直沖腦門。
“走！”
他帶頭，一群人呼啦啦涌出小廳，朝着樓梯口的方向堵過去。
小廳裏一下子空了大半。
只剩下顧商佑和腿上打着石膏的方辰越。
方辰越看着門口，眉頭微皺。
“佑哥，你不出去看看？趙銳孫意維那幾個，喝得可不少。”
“逸塵也在氣頭上，他們堵着沈夜一個女孩，萬一真鬧起來，在顧爺爺壽宴上，不好看吧？”
顧商佑還陷在沙發裏，手裏玩着一個打火機。
他剛才也瞥見了門口一閃而過的人影。
玩味道：“急什麼。讓他們鬧去。”
“老爺子壽宴，這幫家夥再混，也知道分寸，頂多就是嘴上不饒人，嗯，小小地‘爲難’一下。”
他想到沈逸塵口中那個“油鹽不進”、“嘴炮厲害”的沈夜。
“我倒是挺好奇，這位沈小姐被堵住了，會怎麼應對，她那套噎死人不償命的本事，在這種場合，還能不能使出來？”
他晃了晃打火機。
“要是她能自己化解，用不着我多事。要是化解不了……我再出去也不遲。反正就在門外。”
他話音剛落。
門外走廊上，原本的哄鬧和沈逸塵拔高的嗓音，像是被什麼東西猛地掐斷了。
緊接着——
“砰！”
一聲悶響，像是重物撞在牆壁上。
“哎喲！”
“操！”
“什麼鬼？”
驚呼和痛呼幾乎同時響起，混亂而又有序。
然後是更多更密集的碰撞、悶哼！
“哐當！”似乎有人撞到了牆邊的裝飾畫面。
“別……別過來！”
那些叫聲雜亂無章，充滿了驚愕和痛楚。
這似乎有些超乎想象。
從外面傳來的，沒有預想中的激烈爭吵。
也沒有任何條理清晰的辯駁。
只有一連串讓人心驚肉跳的肢體沖突。
嘭嘭！
像是一群人在幾秒鍾內被什麼東西狠狠撂倒。
顧商佑臉上的玩味消失不見。
他手指一緊，打火機差點脫手。
什麼情況？
他預想中的唇槍舌劍呢？
沈逸塵他們上前的“爲難”呢？
怎麼一群人走上去，連個場地都鎮不住？
這聲音……
聽着像是一邊倒的毆打？
誰打誰？
方辰越也聽到了外面的動靜，臉色變了。
“佑哥！不對勁！快出去看看！”
顧商佑幾步沖到小廳門口，走了出去。
門外的景象，讓他徹底呆住了。
長長的走廊上，水晶壁燈的光線依舊柔和。
但地上卻橫七豎八地躺着好幾個人。
沈逸塵以一個極其別扭的姿勢蜷縮在牆根，捂着肚子，臉色慘白，疼得直抽冷氣，連聲音都發不出來。
趙銳臉朝下趴在地毯上，一動不動，只有身體在微微抽搐。
孫意維靠在牆角，一條胳膊不自然地垂着，額頭上腫起一個大包，眼神渙散。
其他幾個剛才還氣勢洶洶的朋友，此刻也像破麻袋一樣散落在走廊各處。
呻吟的呻吟，昏厥的昏厥。
裝飾性的畫掉在地上，畫框都碎了一角。
矮桌上面的花瓶摔得粉碎，花瓣零落。
整個過程發生得太快，快得不可思議。
從聲音響起，到他推開門，最多不過十幾秒。
七八個年輕力壯、喝了點酒正亢奮的男人，全躺下了。
而造成這一切的源頭，就站在走廊中央。
銀灰色的長裙在燈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澤，裙擺甚至沒有多少凌亂。
正如綻放的雪蓮，凌冽而不可侵犯。
沈夜。
她微微側着頭，似乎是在確認還有沒有漏網之魚。
腳邊不遠處，躺着最後一個試圖爬起來的人，被她看似隨意地一腳踹在肩窩。
那人悶哼一聲，徹底癱軟下去。
解決了最後一個。
沈夜這才轉過身。
目光平靜地掃過一地狼藉，落在了剛剛推門而出的顧商佑臉上。
就像是在確認什麼？
眼神裏沒有任何放鬆，只有近乎漠然的審視。
她看着顧商佑。
“這些人，是你放出來的？”
顧商佑的大腦一片空白。
他看到了什麼？
沈逸塵他們全倒了？
被沈夜一個人？
十幾秒鍾？
他完全無法理解眼前發生的一切。
沈逸塵口中那個“難纏的妹妹”。
那個他以爲只會嘴炮的沈夜……
她一個人放倒了七八個男人？
這戰鬥力……是人嗎？
他腦子裏一片空白，眼前的銀色，似乎和他不久前心心念念的沈夜重疊。
只剩下沈夜那利落到恐怖的身手，和她此刻站在那裏的身影。
銀灰色的裙子……真的是她！
那個在樓下讓他覺得特別的身影！
他剛才還在好奇沈夜怎麼應對言語刁難……
結果人家根本不需要動嘴！
武力就足以碾壓！
這反差太大，太具有沖擊力。
顧商佑整個人都懵了，甚至忘了回答沈夜的問題。
只是呆呆地看着。
沈夜見他只是傻站着，沒有回答，眉頭蹙了一下。
她沒興趣跟一個明顯嚇呆了的家夥浪費時間。
反正都是從一個地方出來的，區別只是先後問題！
沈夜動了。
動作快得顧商佑根本沒看清。
他只覺眼前一花，一股無法抗拒的巨大力量在他的肩膀和腰側出現。
天旋地轉！
視野顛倒翻轉！
他甚至沒來得及做出任何反應。
“砰！”
沉重的悶響。
顧商佑結結實實地摔在了厚實的地毯上。
後背着地，巨大的沖擊力讓他肺裏的空氣都被擠了出去。
眼前金星亂冒。
一陣強烈的眩暈感襲來。
他躺在地上，看着上方璀璨卻搖晃的水晶吊燈，還有那個站在他上方。
逆着光，居高臨下俯視着他的身影。
銀灰色的裙擺就在他視線邊緣。
劇烈的震動和短暫的窒息感中，極其強烈的意識，如同電流般猛地竄過他的神經。
就是她！
那個銀灰色的、平靜得格格不入的身影！
那個他好奇的、覺得特別的女人！
此刻正以這種絕對碾壓的方式，將他狠狠摔在地上！
危險。
神秘。
強大得超乎想象。
與他認知中任何女人都截然不同。
在身體被摔的鈍痛和天旋地轉的眩暈裏，顧商佑的心髒，像是被什麼東西狠狠撞了一下。
一種前所未有的，混合着驚悸、震撼的奇異吸引力，不受控制地蕩漾開來。
小鹿亂撞。
他甚至忘了後背的疼痛。
沈夜看着躺在地上，眼神還有些發直、似乎還沒從眩暈中完全恢復過來的顧商佑。
她沒興趣探究對方在想什麼。
她只看到對方沒有反抗能力，而且看起來不像地上那些人的同夥。
“沒事別惹我。”
說完，她不再看顧商佑。
她的視線轉向旁邊那扇還開着的、通往小廳的門。
裏面似乎還有動靜？
沈夜抬步，徑直走向那扇門。
顧商佑躺在地上，看着她走向小廳的門。
等等！
那裏面……
方辰越！
他那個腿斷了、行動不便、還留在小廳沙發上的發小！
顧商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他想提醒沈夜。
但剛才那一下摔得太狠，氣息還沒完全順過來，只能眼睜睜看着。
沈夜已經走到了小廳門口。
她沒有任何停頓，推開了那扇虛掩着的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