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你們說的陳司令,是住在哪個醫院?”
姜以許按捺住內心的激動,轉身走到那兩個大媽面前,臉上露出恰到好處的關切和焦急。
其中一個大媽打量了她一眼,看她穿着樸素,眼神卻很真誠,便隨口答道:“還能是哪個,不就是軍區總醫院嘛。”
“哎,你打聽這個幹啥?你個小姑娘家家的,難不成還有辦法?”另一個大媽撇撇嘴。
姜以許笑了笑,沒有回答。
她轉身擠出人群,一顆心因爲興奮而劇烈地跳動着。
陳雲山司令!
霍擎的頂頭上司,也是霍擎父親當年的老戰友,對他視如己出!
前世,這位陳司令就是因爲腿上的舊傷,常年備受折磨,最終在幾年後鬱鬱而終。
他的去世,對霍擎的打擊非常大。
而那味“龍血藤”,姜以許也記得!
前世她爲了給趙軍“調理身體”,沒少研究各種偏方藥材。
她清楚地記得,龍血藤這種藥材,雖然在當時已經近乎絕跡,但並非完全找不到!
在京城一個極其偏僻的胡同裏,住着一個脾氣古怪的孤寡老藥農。
前世有人無意中從他那裏,用極低的價格買走了一株龍血藤的幼苗,後來轉手賣出了天價,這件事在小圈子裏還引起過不小的轟動。
姜以許記得那個胡同的大致位置!
這一世,這個天大的機緣,她必須牢牢抓在自己手裏!
這不僅僅是錢的問題。
如果她能治好陳司令的腿,那對霍擎來說,是何等大的恩情?
這不比任何虛無縹緲的撩撥,更能直接地走進他的心裏嗎?
想到這裏,姜以許不再猶豫。
她先在種子攤上,買了一些白菜、蘿卜、小蔥的種子做掩護。
然後,她又去糧店買了幾個白面饅頭揣進懷裏,便直奔記憶中的那片老城區而去。
老城區離農貿市場很遠,七拐八繞,全是狹窄的青石板路。
兩邊的建築都是青磚灰瓦的老式四合院,牆壁上爬滿了青苔,散發着一股古老而寧靜的氣息。
姜以許憑着前世模糊的記憶,在如同迷宮般的胡同裏穿行。
問了好幾個路人,終於找到了那條名爲“柳樹巷”的胡同。
胡同的盡頭,有一座破敗不堪的小院,院門虛掩着,門楣上連個門牌號都沒有。
就是這裏了!
姜以許深吸一口氣,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和頭巾,讓自己看起來更樸素老實一些。
她輕輕推開院門,走了進去。
院子裏堆滿了各種曬幹的草藥,散發着濃鬱的藥香。
一個頭發花白,身形枯瘦的老人,正坐在一個小馬扎上,低頭整理着一捆幹草,對姜以許的到來置若罔聞。
“大爺,您好。”姜以許恭敬地開口。
老人連頭都沒抬,聲音嘶啞地回了一句:“不看病,不賣藥,走吧。”
果然和傳聞中一樣,脾氣古怪。
姜以許也不生氣,她走到老人面前,看着他手裏的那捆草藥,緩緩開口。
“大爺,您這捆‘牛舌草’,火候過了。”
“這種草藥,講究‘日出采,日落曬’,必須在太陽落山前收回來,否則藥性會流失大半。”
“您這草,葉片邊緣已經發黑,顯然是沾了夜裏的露水,藥效十不存一,只能當柴火燒了。”
老人整理草藥的手,猛地一頓。
他緩緩抬起頭,一雙渾濁但銳利的眼睛,死死地盯住了姜以許。
“你……你怎麼知道?”
這牛舌草的炮制方法,是他祖上傳下來的秘訣,外人根本不可能知道!
姜以許微微一笑,不卑不亢地說道:“我外婆家以前也是采藥的,耳濡目染,懂一些皮毛。”
她當然不是從外婆家學的。
前世十年,她被當成藥罐子,喝了無數的湯藥,久病成醫,自己也翻閱了大量的醫書古籍,對這些草藥的藥性了如指掌。
老人眼中的警惕和不耐煩,漸漸被一絲驚訝取代。
他放下手裏的牛舌草,指了指旁邊簸箕裏的一堆黑色塊莖。
“那你看看,這是什麼?”
姜以許走上前,拿起一塊,放在鼻尖聞了聞,又用指甲掐開一點,看了看斷面。
“這是何首烏。只不過,不是真正的何首烏,而是它的近親,‘黃藥子’。”
“黃藥子雖然長得像何首烏,但藥性天差地別。何首烏溫補,而黃藥子有毒,誤食會損傷肝髒。”
“大爺,您用這東西冒充何首烏賣,可是會出人命的。”
老人的臉色,瞬間變了。
從驚訝,變成了震驚,最後,化爲一絲難以言喻的復雜神情。
他長長地嘆了一口氣,整個人像是泄了氣的皮球。
“你說的沒錯……現在的年輕人,只認西醫,哪還分得清什麼黃藥子、何首烏……”
“我老了,采不動藥了,只能弄些這個,換點吃飯的錢……”
姜以許看着他落寞的樣子,心裏明白,自己已經成功取得了他的信任。
她沒有立刻提龍血藤的事,反而蹲下身,幫着老人一起整理院子裏的草藥。
一邊整理,一邊和他聊着各種草藥的辨別和炮制方法。
從“七葉一枝花”到“鐵皮石斛”,從“天南星”到“半夏”,姜以許對答如流,甚至還能說出一些連老人都不太清楚的冷門典故。
老人從一開始的戒備,到後來的驚訝,再到最後的欣賞,看姜以許的眼神徹底變了。
這哪裏是什麼懂點皮毛,這分明就是個行家!
“丫頭,你……你師承何人?”他忍不住問道。
“無門無派,自己瞎琢磨的。”姜以許謙虛地笑了笑。
太陽漸漸西斜,姜以許將整個院子的草藥都分門別類地整理好。
她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塵,準備告辭。
“大爺,我該走了,您多保重身體。”
她始終沒有提一個“買”字,更沒有提“龍血藤”。
欲擒故縱,有時候比單刀直入更有用。
就在她轉身即將走出院門的時候,老人突然叫住了她。
“丫頭,等等!”
姜以許停下腳步,回頭,臉上帶着一絲疑惑。
老人從屋裏角落裏,小心翼翼地捧出一個破了一半的瓦盆。
瓦盆裏,栽着一株植物。
那植物看起來已經快要死了,葉子全部枯黃卷曲,藤蔓也幹巴巴的,只有靠近根部的地方,還帶着一絲若有若無的綠意。
“你既然懂這些門道,那你幫我看看,這東西……還有沒有救?”
老人的語氣裏,帶着一絲不舍和期盼。
“這是我年輕時,從深山老林裏挖出來的,養了半輩子了。可不知怎麼,從去年開始,就一天不如一天,眼看就要不行了……”
姜以許的目光,落在那株枯萎的植物上。
她的瞳孔,驟然緊縮!
雖然它已經瀕臨死亡,但那獨特的,如同龍鱗般的藤蔓紋路,和根部那隱隱透出的暗紅色澤……
她絕對不會認錯!
這就是她踏破鐵鞋,苦苦尋找的——龍血藤!
姜以許的心髒,狂跳得幾乎要從嗓子眼裏蹦出來!
她強壓下心中的狂喜,走上前,伸出手,輕輕觸摸了一下那幹枯的藤蔓。
入手冰涼,只有一絲微弱得幾乎無法察覺的生命氣息。
“丫頭,這東西,你要是能救活它……”
老人看着她,渾濁的眼睛裏閃過一絲決絕。
“那它,就歸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