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半夜的,整座城都在地動山搖,自然是引起了軒然大波。
外面燈火璀璨,人來人往,摸不清狀況的百姓們在慌張恐懼的氣氛裏更是人心惶惶,好在沒過多久,又有趙知意帶着趙府的人四處奔走,安撫人心。
外面越是熱鬧,便襯得老舊的房間裏越是安靜。
喬盈回了家,洗了個熱水澡,又換上一身幹淨衣服後,再窩進被子裏,確實是好受了不少,但她現在在床上翻來覆去的睡不着,最後只能放棄強迫自己睡覺這回事,挫敗的睜開了眼。
“你還想在我床上坐多久?”
少年也換了身單薄寬鬆的白色衣裳,長發未束,如白色月華隨意散亂,垂落肩頭,隨着他輕微的動作掃過頸側,與素白衣裳相映,宛若月下霜雪凝成的人。
只是那覆着白綾的眼,雖看不見眸光,卻莫名讓人覺得,他正透過那層薄紗,將床上人的一舉一動都看得通透,帶着幾分隱秘的審視與玩味。
他喚她的名字,“喬盈。”
喬盈沒有好氣,“幹嘛?”
他輕輕的笑出聲,“你好奇怪。”
平安回來之後,沈青魚就這樣在她的床邊枯坐了一個時辰,他不言不語,一身白衣,還披頭散發,仿佛是要索命的鬼魅,只等着她熟睡之後,就吞噬掉她的靈魂。
喬盈覺得他這副樣子更加奇怪,有他在這裏守着,自己這一晚上恐怕都不用睡覺了。
“沈青魚,你不累嗎?”
沈青魚搖頭,“不累。”
“你怎麼可能不累呢?”喬盈從床上坐起,一本正經的說道,“你看,你不僅大老遠的跑來救我,還殺了那麼多的妖怪,後來又差點被水給沖走了,你一定是累了的,沈青魚,人在累了的情況下,一定是需要靠睡眠補充身體失去的能量,你要是累了不去休息,身體一定會受不了。”
她說了一連串的話,沈青魚卻好像是只聽進去了最後那句,他笑,“你在擔心我的身體嗎?”
喬盈略微沉默,“你要這麼理解的話,也不是不行。”
沈青魚身子微微往前,一縷白發落在了喬盈的身上,如此近距離的與白淨如玉的容顏對上,她不由自主的屏住呼吸,手撐着床,身子往後退了些許。
他呢喃着,又喚了她的名字,“喬盈。”
喬盈感覺到了他的氣息,莫名有了一分緊張,“有事?”
“在水裏的時候,你想對我做什麼?”
喬盈想起那時候自己有了給他渡氣的想法實在是蠢,自然是不想說出來,仗着他看不見,她嘴硬,“我沒想做什麼。”
反正他在男女之事上懵懵懂懂,她隨口忽悠便行。
“你想親我。”
猛然間聽到這句話,喬盈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她咳出聲,又以爲自己是腦子裏進了水,出現了幻聽,慌忙清清嗓子,“你剛剛說什麼?”
他又含着笑意道:“我知道,你想親我。”
少年似乎是覺得自己看穿了她心中的打算,有了得意,唇角輕抿時透露出來的愉悅,襯得白綾覆眼之下,那漂亮的下頜線愈發清絕。
他又道:“我還知道,你第一次見我的時候,便喜歡我的身體。”
喬盈臉色泛紅,抱着被子縮到了角落裏,“你你你你別胡言亂語!”
“世人都說我的模樣是惡鬼,是禍端,是異類,你卻喜歡我這副皮相。”他的手指輕動,觸碰到了她的一片衣角,低頭淺笑,“好奇怪啊,喬盈。”
喬盈必須承認,當初見到他的第一眼,她確實是有被他的皮相所迷惑,她只是沒想到,他分明看不見,卻能知道她當時有被美色所迷。
既然被他說穿了,她索性也就破罐子破摔,大方說道:“任誰見到如冰雪般純粹無垢的人,都很難會不生出歡喜之情吧?我不殺人放火,也不作奸犯科,就只是喜歡多看幾眼美好的人事物而已,何錯之有?”
也不知道她的話又是哪裏戳到了這個異於常人的少年的笑點,他低笑出聲,肩頭微微顫動,散開的白發隨動作簌簌滑落,掃過素白衣襟,發尾又輕輕的落在了她的懷中。
夜風拂過,窗外樹影搖曳,宛若張牙舞爪的惡鬼,房間裏也沒有點燈,只有清冷的月光悄悄溜進來,提供了點光亮。
喬盈看着沐浴在月色裏的純白少年,又摟了摟身上裹着的被子,“沈青魚,你別這樣笑了,我有點害怕。”
她直白的說出“害怕”兩個字,反而是莫名其妙的破壞了病態恐怖的氛圍,才剛醞釀出來的詭異氣氛,就這樣消散了幾分。
沈青魚果然又一次笑不下去了,片刻之後,他的身子再度往前,俯下身來,更近距離的靠近了她的面容。
喬盈好似是被他的身軀困在了角落裏,更加清晰的感覺到了他包裹而來的氣息,有着與清冽相矛盾的侵略感。
她蜷縮着身子,頗爲不知所措。
“喬盈,繼續吧。”
喬盈茫然,“繼續什麼?”
“在水裏的時候,你想對我做,卻沒有來得及做的事。”
“你是說,你裝死,害我回去找你差點被憋死,讓我想對你罵髒話,結果還沒來得及罵出口這回事?”
沈青魚:“……”
“好了,好了,我們相依爲命,哪有隔夜仇呢?你有這份心就夠了,我就不罵你了,行了,我要睡了,你也回去睡覺吧。”
喬盈往床上一躺,被子蒙過頭頂,整個人都縮進了被子裏,一動不動。
半晌過後,被子被掀開一個角落。
好似由霜雪造就的少年不知何時趴在了床上,如玉的面容就這樣與藏在被子裏的她打了個照面。
他說,“親我。”
喬盈頓時猶如是吞了只蒼蠅,神色古怪,想要把他踹下床去,一雙腳蠢蠢欲動,卻實在是沒有膽子真的動腳。
“……如果不親的話,我會怎麼樣?”
他揚起唇角,“你可以試試。”
喬盈深呼吸幾次,最終下了決心,反正只是滿足他的好奇心罷了。
她微微往前挪了挪,捧着他的臉,飛快的在他的唇上親了一下,蜻蜓點水似的,快到感覺不到什麼,她便又縮了回去。
沈青魚摸摸唇角,沉默不語,也不知道是滿意還是不滿意。
下一刻,他的指尖又落在了喬盈的臉上,“爲什麼你的臉這麼燙?”
她憋了半天,說道:“因爲在我有限的記憶裏,這是我第一次與人親吻。”
沈青魚那白皙微涼的指尖輕挪,又到了她的唇角,像是覺得觸感不錯,指腹微微磨蹭。
“喬盈。”
“幹嘛?”
“在我所有的記憶裏,你也是頭一個。”
喬盈心跳不知爲何在加速。
沒過多久,沈青魚感覺到了她的手觸碰上了他的耳朵,有些癢,他笑問:“爲何摸我?”
“你的這裏,也燙得發紅了。”
沈青魚後知後覺,失去了虛僞的笑意後,蒼白而昳麗的面容上浮現出了點點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