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輪到你了。”
陳淵的聲音,不帶一絲波瀾,卻像最終的審判,回蕩在死寂的鳳凰台下。
血腥味在夜風中彌漫,混雜着泥土的芬芳,形成一種令人作嘔的詭異氣息。滿地的屍體與斷裂的兵刃,無聲地訴說着方才那場一面倒的屠戮是何等慘烈。
然而,面對這如同人間地獄般的場景,面對那個如同魔神般緩步走來的陳淵,判官的臉上,卻非但沒有恐懼,反而露出了一種近乎狂熱的、病態的笑容。
“精彩,真是太精彩了!”他撫掌贊嘆,金絲眼鏡後的雙眸,閃爍着興奮的光芒,“哥,你果然沒有讓我失望。不,應該說,你比我想象中,還要強大太多了。”
“‘勢’……竟然真的有人能踏足這個傳說中的境界。看來,‘鳳主’大人選擇你,果然是正確的。”
陳淵的腳步,微微一頓。
鳳主?
這是他第一次,從判官的口中,聽到這個陌生的稱謂。
“你以爲,我背叛你,是爲了‘鳳凰殘羽’那點可笑的復國大業嗎?”判官仿佛看穿了陳淵的疑惑,自顧自地說了下去,聲音中帶着一種高高在上的憐憫,“錯了。他們,還有地上這些廢物,都不過是棋子罷了。而我,也只是一個……負責將你這顆最重要的棋子,引入真正棋盤的引路人。”
他張開雙臂,姿態狂熱而虔誠,像是在擁抱某種偉大的信仰。
“你根本不明白,你我所見的世界,不過是冰山一角。在這片看似平靜的海面之下,隱藏着何等波瀾壯闊的真實!而‘鳳主’大人,就是駕馭這片真實的……唯一真神!”
“五年前,我之所以選擇背叛,不是爲了毀掉你,而是爲了……成就你!只有讓你經歷最深刻的痛苦,衆叛親離,一無所有,你才能打破自身的桎梏,觸摸到如今這神一般的境界!”
這番顛倒黑白的言論,荒謬到了極致。
但陳淵的臉上,依舊古井無波。他只是靜靜地看着判官,像在看一個跳梁小醜的拙劣表演。
“說完了嗎?”他緩緩開口,聲音冷漠,“說完了,就上路吧。”
話音未落,他的身影,再次從原地消失。
這一次,他沒有再留任何餘地,一出手,便是石破天驚的殺招!
一只快到極致的拳頭,撕裂空氣,帶着尖銳的音爆,直取判官的面門。這一拳所蘊含的力量,足以將一輛主戰坦克,都正面打穿!
然而,面對這必殺的一擊,判官卻不閃不避。
他的臉上,甚至還帶着那抹詭異的微笑。
就在陳淵的拳鋒,即將觸碰到他鼻尖的刹那。
“嗡——”
一道淡金色的、如同水波般的漣漪,毫無征兆地在判官身前浮現。
陳淵那足以開山裂石的一拳,砸在這道漣漪之上,竟如同泥牛入海,所有的力量,都在瞬間被化解於無形。那恐怖的拳風,甚至沒能吹動判官的一根發絲。
陳淵的瞳孔,第一次,真正地劇烈收縮!
他能感覺到,那不是任何形式的內功或罡氣防御。那是一種……他從未接觸過的,更高維度的能量形態!
“很驚訝,對嗎?”判官微笑着,伸手在那道淡金色的能量護盾上輕輕一點,如同撥動琴弦,“這是‘鳳主’大人賜予我的‘神恩’。在這種力量面前,你引以爲傲的武道,不過是孩童的把戲。”
他看着陳淵,眼神中充滿了憐憫與優越感。
“哥,你還是不明白。我們,早已經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了。”
“你以爲,你贏了嗎?你以爲,殺光了這些廢物,挫敗了我的計劃,你就掌控了全局?”
他搖了搖頭,笑得愈發開心。
“你錯了。從你踏入江城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經落入了‘鳳主’大人的棋盤。你走的每一步,都在祂的計算之中。包括現在,你站在這裏,聽我說話。”
“轟隆隆……”
就在這時,整個鳳凰台,乃至腳下的大地,都開始劇烈地顫抖起來。
那個被打開的地宮入口,邊緣的石塊開始簌簌滾落,洞口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緩慢地向內坍塌。
地宮的自毀程序,已經進入了最後的階段。
“時間差不多了。”判官看了一眼即將封閉的洞口,臉上的笑容變得意味深長,“哥,臨別之前,我再送你一份禮物吧。”
他抬起手,將那枚從陳雪手中奪走的鳳凰木雕,輕輕地,拋向了陳淵。
“這東西,還給你。反正,它也只是開啓外門的鑰匙,現在已經沒用了。”
陳淵下意識地伸手接住,那熟悉的溫潤觸感,讓他心中殺意更盛。
“你以爲,福利院那場火,真的只是爲了把你引回來嗎?”判官的聲音,突然變得無比詭異,像一條毒蛇,鑽入陳淵的耳朵。
“那場火,最重要的目的,是借助瀕死的絕境,和你血脈的共鳴,來喚醒你妹妹身體裏……沉睡的某種東西。”
“你難道不好奇,爲什麼她一個普通的女孩子,能在那種足以將鋼鐵都融化的火場裏,撐到你回來嗎?”
“你難道不好奇,爲什麼她一個小小的孤兒,會一直死死地攥着這枚,連我們都找了這麼多年的……皇族信物嗎?”
判官的每一個問題,都像一柄重錘,狠狠地,敲擊在陳淵的心髒上!
是啊,爲什麼?
這些疑點,他不是沒有想過。只是在救回妹妹的慶幸與復仇的怒火中,被他暫時壓在了心底。
此刻被判官點破,無數混亂的線索,瞬間在他腦海中炸開,形成了一個巨大的、無法解釋的謎團!
“想知道答案嗎?”判官的笑容,如同魔鬼的誘惑,“那就來地宮裏找我。”
“鳳血石,還有關於你妹妹,關於你父母,關於五年前一切的真相……都在下面等着你。”
“不過,你可要快一點哦。這座鳳凰墳冢,可不會等太久。”
說完,他不再有任何猶豫,整個人向後一仰,帶着那層淡金色的護盾,如同沒有重量的落葉般,飄入了那個正在迅速坍塌的黑暗洞口之中。
他的身影,瞬間被無盡的黑暗所吞噬。
“轟——隆——!”
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
整個涼亭,連同下方的地面,徹底塌陷了下去。無數的巨石與泥土,將那個地宮的入口,徹底封死。
煙塵,沖天而起。
整個鳳凰台公園,一片狼藉。
只剩下陳淵一個人,靜靜地,站在那片廢墟之前。
夜風吹過,卷起他的一角衣衫。
他低着頭,看着手中那枚依舊散發着淡淡餘溫的鳳凰木雕,那張萬年不變的冰封臉龐上,第一次,流露出了一絲茫然與……動搖。
判官最後那幾句話,徹底擾亂了他的心。
妹妹身體裏沉睡的東西?
父母的真相?
一個比復仇更重要,比殺戮更緊迫的巨大謎團,像一張無形的網,將他牢牢地罩住。
他知道,判官說的是實話。
他也知道,那坍塌的地宮之下,是九死一生的陷阱。
去,還是不去?
就在他內心天人交戰之際,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和汽車的轟鳴聲,由遠及近。
馬坤帶着數百名手持微沖、全副武裝的黑衣人,終於趕到了現場。
當他們看到眼前這屍橫遍野,如同修羅場般的景象時,所有人都被驚得倒吸了一口涼氣。
“淵……淵主……”
馬坤顫抖着聲音,看着那個獨自站在廢墟前,背影顯得無比孤寂與蕭索的男人,一時間,竟不敢上前。
他能感覺到,此刻的陳淵,身上散發出的氣息,比之前任何時候,都更加恐怖,也更加……混亂。
那是一種,即將失控的征兆。
陳淵沒有回頭。
他只是緩緩地,抬起了頭,目光,穿透彌漫的煙塵,死死地,盯着那片已經化爲廢墟的地面。
仿佛要將那厚重的土石,徹底看穿。
他的眼中,血色的殺意與金色的理智,正在瘋狂地交織、碰撞。
最終,所有的混亂,都歸於一片深不見底的……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