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傍晚的霞光透過客廳老舊的落地窗,在地板上投下長短不一的光斑,塵埃在光柱裏緩慢浮動。靠牆的布藝沙發邊緣磨出了毛邊,扶手上還沾着半塊幹涸的餅幹碎屑,空氣中混雜着舊木頭的黴味和窗外飄來的汽車尾氣。陳默把那個黑色錄像帶放在茶幾中央,指尖觸到外殼時傳來一陣異樣的冰涼,像是握着一塊剛從冰箱裏拿出來的鐵塊。吳芳遞給他時的警告聲還在耳邊打轉:“這帶子邪門得很,碰了會纏上你的。”他撇了撇嘴,心裏卻涌起一股莫名的興奮——平庸的生活太久,這“禁忌”反而像磁石般吸着他。他伸手想去拿錄像帶,餘光卻瞥見外殼光滑的表面反射出沙發後方的牆面,那裏竟隱約有個模糊的黑影,像是有人蜷縮在角落,可他轉頭時,牆面只有泛黃的牆紙和釘歪的相框。手指不經意蹭過帶盒邊緣,一絲細小的黑色痕跡粘在了指腹上,像沒擦幹淨的墨漬(數據斑初顯)。他盯着那痕跡愣了愣,又想起馬濤在出租車上說的“康安醫院半夜能聽到哭聲”,一股寒意順着脊椎慢慢爬上來,某種未知的倒計時,似乎正從他拿起錄像帶的那一刻開始轉動。
客廳的吸頂燈突然閃爍了一下,暖黃色的光線瞬間暗下去,又猛地亮起來,晃得陳默眯起了眼睛。他抬頭盯着燈座,老式的圓形燈罩邊緣積了一層薄灰,燈泡周圍繞着幾根發黑的鎢絲——這燈上個月才換過,按理說不該出問題。他起身走到玄關處的配電箱前,打開塑料蓋子,裏面的空氣開關都好好地扣着,沒有跳閘的痕跡。“奇怪。”他嘟囔了一句,伸手摸了摸開關,觸感冰涼,沒有漏電的麻意。轉身回到客廳時,燈光又暗了下去,這次暗得更久,牆上的光影隨之晃動,竟在沙發上方的牆面上拼出了類似“404”的模糊形狀,像是被人用墨汁隨意塗畫的數字。陳默的心跳漏了一拍,指腹上的黑色數據斑似乎更明顯了些,他下意識地蹭了蹭褲子,卻怎麼也擦不掉。窗外的天色徹底暗了下來,樓下傳來鄰居關門的巨響,緊接着是狗吠聲,可客廳裏的燈還沒亮,只有那“404”的光影在昏暗裏若隱若現。他想起吳芳說這錄像帶和“舊醫院”有關,馬濤提的康安醫院會不會就藏着和“404”相關的秘密?那股莫名的緊迫感又涌了上來,仿佛倒計時的秒針正在耳邊滴答作響。
陳默癱坐在沙發上,把手機從口袋裏掏出來,屏幕亮起時,指腹的黑色數據斑在玻璃屏上留下了淡淡的印子。他點開通訊錄,找到“馬濤”的名字,手指懸在撥號鍵上卻遲遲沒按下去——白天馬濤在出租車上說“康安醫院以前是精神病院,後來改成實驗樓,晚上總有人看到穿白大褂的影子飄”時,他還覺得是司機編出來騙乘客的,可現在看着茶幾上的錄像帶,再想起剛才牆上的“404”光影,那些傳聞突然變得真實起來。手機突然震動了一下,屏幕頂端彈出一條短信,發件人顯示“未知號碼”,內容只有短短六個字:“別碰那盤帶子”。陳默的手指猛地收緊,手機殼邊緣硌得掌心發疼。他立刻回撥過去,聽筒裏卻只傳來“您撥打的號碼無法接通”的機械女聲,重復兩遍後就斷了線。客廳的燈終於恢復了正常亮度,牆上的“404”光影消失了,可那三個字像是刻在了他腦子裏。他看向茶幾上的錄像帶,帶盒外殼不知何時蒙上了一層薄薄的灰,仿佛放了幾十年的舊物。指腹的黑色斑點開始發燙,他低頭盯着看,發現那斑點的形狀竟有點像個小小的“0”,和“404”的數字隱隱呼應。窗外的風刮得更猛了,吹動窗簾撞在窗戶上,發出“啪嗒啪嗒”的聲響,像是有人在外面拍窗,而那看不見的倒計時,似乎又加快了速度。
陳默深吸一口氣,起身走到電視櫃前。老式的CRT電視機外殼是米黃色的,邊角已經氧化發黃,屏幕下方的帶倉門凹陷了一小塊——這是他從舊貨市場淘來的,說是“能播放絕版錄像帶”。他按下帶倉彈出鍵,“咔噠”一聲,金屬帶倉緩緩滑出來,邊緣帶着明顯的使用痕跡。他拿起茶幾上的錄像帶,帶盒側面的標籤已經模糊不清,只能看到幾個殘缺的字母。插入帶倉時,指尖不小心碰到了金屬倉壁,一股強烈的冰涼感傳來,像是觸到了冰塊,緊接着是一陣細微的刺痛,像是靜電擊過,他猛地縮回手,甩了甩手指,那刺痛感卻沒消失,反而順着指尖蔓延到手腕。指腹上的黑色數據斑在燈光下更清晰了,他湊近看了看,發現斑點邊緣有細小的紋路,像電路板上的線路。“管它呢。”他咬了咬牙,再次把錄像帶推到底,帶倉“咔噠”一聲收回。就在這時,他聞到一股極淡的焦糊味,像是電線被燒糊的味道,順着帶倉的縫隙飄出來,若有若無。他低頭聞了聞,味道又消失了,只剩下舊電視機特有的塑料味。手機屏幕又亮了一下,還是那個未知號碼的短信,這次只有一個符號:“!”。陳默沒管它,伸手按了播放鍵,心裏既緊張又期待,他不知道接下來會看到什麼,但那股被“禁忌”吸引的沖動,壓過了心底的不安。牆上的掛鍾滴答作響,分針跳過一格,像是在爲某個不可逆轉的倒計時做標記。
電視屏幕先是漆黑一片,幾秒鍾後,密密麻麻的雪花點冒了出來,發出“沙沙”的嘈雜聲,刺得人耳朵發疼。陳默皺着眉往後退了一步,雪花點的白光照在他臉上,把他的臉色襯得有些蒼白。指腹的黑色數據斑還在發燙,他下意識地用另一只手按住,卻感覺到那斑點像是長在了皮膚上,無法剝離。突然,雪花點開始減少,屏幕中央出現了一個模糊的白色建築輪廓,像是被大霧籠罩着,看不清楚細節。那建築看起來很高,有尖頂的窗戶,像是老式的醫院或學校。陳默往前湊了湊,眯着眼睛仔細看,發現建築正面的牆上似乎有兩個模糊的黑色大字,筆畫扭曲,卻能勉強辨認出是“康安”——和馬濤說的康安醫院對上了!他的心跳瞬間加快,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雪花點又涌了上來,把建築輪廓遮住了,屏幕上只剩下雜亂的白噪音。那股焦糊味又出現了,比剛才更濃了些,還夾雜着一絲淡淡的鐵鏽味。陳默伸手想去按暫停鍵,卻發現遙控器不見了——剛才還放在茶幾上的遙控器,現在竟躺在電視櫃底下,機身沾着一層薄薄的灰塵,像是被人踢過去的。他彎腰去撿,起身時眼角瞥見電視屏幕的角落,雪花點裏似乎閃過一個黑影,快得像錯覺。指腹的黑色斑點開始發癢,他撓了撓,發現斑點擴大了一圈,形狀更接近“0”了。牆上的掛鍾顯示晚上7點15分,他總覺得那分針走得越來越快,像是在追趕某個即將到來的期限。